祭台裂缝里的幽蓝液体还在翻涌,像某种活物在地下吐息。
姜宇攥着袖中灵心镜残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刚才那阵记忆冲刷太狠,他现在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更烫的是识海里那三个模糊的轮廓:洞察、净化、封印。
三块残片,他只有洞察,另外两块在天机阁和玄冥渊。
可幽冥王等不了他去寻宝。
"雷老。"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石面,"锁魂阵彻底废了?"
雷长老正蹲在黑柱前,指尖沾了点柱身脱落的黑渣,凑到鼻尖嗅了嗅,喉结动了动:"怨气腐蚀了玄铁纹路,就算现在补阵,最多撑半个时辰。"他抬头时,眉峰皱成刀刻的痕,"但小友,你刚才摸石碑时...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姜宇没瞒他。
把记忆里的画面简略说了,末了盯着自己掌心的残片:"现在幽冥王要复苏,等不得我去寻另外两块。
我想试试——用现有的洞察残片,强行激活部分灵心镜的力量。"
苏瑶的银弓突然发出轻鸣。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姜宇身侧,发梢沾着幽蓝液体的寒气,眼底却烧着两簇火:"会有什么风险?"
"残片能量失控,可能反噬。"姜宇说得轻描淡写,可他知道,灵心镜本是一体,强行拼接残缺部分,相当于用断剑当火把——要么烧尽自己,要么烧穿敌人。
他摸出腰间玉瓶,倒出颗拇指大的镇灵丹,"但我有镇灵丹,加上至尊骨的韧性..."
"胡闹!"雷长老猛地站起,罗盘在他掌心震得嗡嗡响,"灵心镜是上古神器,你当是街头杂耍的戏法?
就算有镇灵丹,能量暴走时你连渣都剩不下!"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背青筋暴起,"当年玄霄真人...咳...都不敢轻易动这东西!"
姜宇看着雷长老苍白的脸,喉间泛起酸意。
雷家世代守阵,到这一代长老,连站久了都要扶柱子——可他还是把罗盘塞进姜宇手里:"要试也行。
我布个临时封印阵,把你和残片圈起来,能量外溢时能挡一阵。
苏姑娘守在阵外,若有变故..."他没说下去,只是朝苏瑶点了点头。
苏瑶的银弓己经拉开,弦上凝着半透明的灵力箭。
她的目光扫过姜宇额角的冷汗,又落在他紧攥残片的手上,轻声道:"我在。"
祭台中央很快布起一座菱形光阵,雷长老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暗红符文,每划一道,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姜宇站在阵心,能感觉到脚下的纹路在吸收西周的怨气——这是用雷长老的精血在撑。
"开始吧。"雷长老退到阵外,靠在黑柱上,罗盘悬浮在他膝头,指针疯狂旋转。
姜宇深吸一口气,残片被他托在掌心。
镇灵丹入口即化,清凉的药力顺着经脉蔓延,却压不住识海里翻涌的热。
他闭上眼,至尊骨在脊椎处发烫,那是他最原始的力量源。
灵力如活鱼般从骨缝里钻出来,沿着手臂涌向残片。
"嗡——"
残片突然发出蜂鸣,表面的青铜纹路泛起金光。
姜宇的指尖被烫出红印,却咬着牙不肯松。
他能"看"到,残片内部有团混沌的光在挣扎,像困在茧里的蝶。
那是洞察之力,被封印了千年的神器灵识。
"醒。"他低喝一声,至尊骨的热度陡然升高,灵力如潮水般灌注。
异变突生。
残片剧烈震颤,金光变成刺目的白,姜宇的掌心渗出鲜血,可他反而攥得更紧。
苏瑶的银弓弦音骤急,她感觉有根细针扎进识海,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玄色长袍的老者、破碎的镜面、幽冥王扭曲的脸。
"稳住!"雷长老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是灵魂波动!
用灵力护识海!"
苏瑶咬舌尖,血腥味让她清醒几分。
她看见姜宇的额发全被冷汗浸透,脖颈青筋暴起,整个人像被塞进了熔炉。
残片的白光里开始浮现淡蓝纹路,那是...另一块残片的影子?
不,是洞察之力在尝试自我补全!
"再...再一点!"姜宇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
他能感觉到,那团混沌的光正在撕裂封印,每撕开一道,就有热流顺着手臂冲进心脏。
至尊骨在发烫,在欢呼,像终于等到了该匹配的力量。
"咔嚓——"
一声脆响,残片表面的裂纹突然闭合。
金光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乳白,像晨雾里的月光。
姜宇踉跄两步,被苏瑶稳稳接住。
他低头看掌心,残片不再震颤,纹路里流转着细弱却坚定的光,像活物在呼吸。
"成功了?"雷长老撑着黑柱凑近,罗盘的指针终于停了下来,指向姜宇掌心的残片,"这股力量...是灵心镜的本源。
虽然只有洞察,但足够..."
他的话突然卡住。
空气里泛起腐肉般的腥气,祭台裂缝里的幽蓝液体开始沸腾。
苏瑶的银弓自动指向祭坛深处,弦上灵力箭凝出实质的光。
姜宇抬头,看见虚空中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影子——青面獠牙,额间刻着倒悬的骷髅,正是幽冥王的意识投影。
"有意思。"那影子的声音像两块石头互相摩擦,"小娃娃,你以为这点残次品能困得住本座?"
姜宇擦了擦嘴角的血,把残片收进袖中。
他能感觉到,灵心镜的光正在他体内流转,像多了个会呼吸的伙伴。
苏瑶的手悄悄覆上他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血痕传来,烫得人心安。
"试试不就知道了。"他说。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底,幽蓝液体里浮出半截青铜残片,表面的净化纹路泛着冷光,正随着幽冥王的笑声,缓缓沉入更深处的黑暗。
幽冥王的投影在腐臭气息中骤然凝实,青面獠牙上的阴毒笑意几乎要滴出水来:"小崽子的玩具倒有点意思,不过——"他指尖凝聚的墨绿鬼火突然暴涨三尺,"够不够接本座这招?"
姜宇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灵心镜残片在袖中烫得惊人,像有活物在挠他掌心——这是器灵在示警。
苏瑶的银弓几乎是同时绷成满月,灵力箭穿透鬼火的刹那却惊出她一身冷汗:那团绿焰散作烟雾后,竟又在幽冥王指尖凝聚成更浓的毒雾,"小心!
这是腐骨焚魂火!"她旋身挡在姜宇前方,发尾被毒雾燎得焦卷,却仍将银弓护在两人之间。
雷长老的罗盘突然炸开暗红光芒,在三人周围筑起半透明光盾。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显然强行催动了秘术:"这是幽冥本源毒火,沾体即腐!
小友,用灵心镜!"
姜宇喉结滚动。
他能清晰听见识海里灵心镜的轻鸣,那是器灵在呼应他的意志。
掌心残片跃出的刹那,乳白光晕裹着金纹流转,他咬碎舌尖逼出一丝血气,滴在残片中央:"给我破!"
光束如银河倾泻,白芒裹着金纹瞬间吞没幽冥王。
"啊——!"鬼哭狼嚎般的尖叫刺破空气。
幽冥王的投影被光束撕成碎片,墨绿色的毒雾里却突然闪过一道灰影。
姜宇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道影子...像极了他激活残片时,识海里闪过的玄袍老者衣角的纹路。
"暂时压制了。"雷长老踉跄着扶住光盾,罗盘上的纹路暗了大半,"但这毒火本源在地下,除非彻底封印,否则他还会卷土重来。"
苏瑶转身扶住姜宇,发现他后背的衣衫己被冷汗浸透。
她指尖拂过他发间的血痕,灵力缓缓注入:"刚才那光束...消耗很大?"
"灵心镜的力量还没完全掌握。"姜宇攥紧残片,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到残片上,"但我感觉...它需要另外两块残片才能真正发挥作用。"他看向祭坛裂缝,那里的幽蓝液体仍在翻涌,"玄冥渊有一块净化残片,天机阁应该有封印残片。
我们得先去玄冥渊。"
"玄冥渊?"雷长老的瞳孔骤缩,咳得弯下腰去,"那地方被极寒之气笼罩三百年,连武王境的高手都不敢轻易深入。
小友,你..."
"我有至尊骨。"姜宇指节抵在胸口,那里传来熟悉的热流,"它能抗住极寒。
而且..."他想起那道灰影,喉结动了动,"我总觉得,幽冥王的背后...可能有更强大的存在。"
苏瑶的银弓突然轻颤,弦上的灵力凝成霜花。
她望着姜宇深沉的眼,伸手替他理了理被汗水黏在额前的碎发:"我陪你去。
不管多危险。"
雷长老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个小玉瓶抛给姜宇。
玉瓶上还沾着他的血渍:"这是我雷家秘炼的破冰丹,能保你在极寒中撑三个时辰。
记住,拿了残片立刻退,别恋战。"他转身看向逐渐消散的幽冥王投影,声音低得像叹息,"当年玄霄真人就是...咳...就是在玄冥渊受的伤。"
姜宇接过药瓶,指尖触到瓶身的冰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祭坛深处,那道幽蓝液体里,刚才浮出的青铜残片己没入黑暗,但他分明看见,残片上的净化纹路在水下闪了闪,像在回应他的目光。
回到姜宇的住所时,夜色己深。
苏瑶点起烛火,暖黄的光映得两人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
姜宇解下外衣挂在椅背上,转身要去倒茶,却在门槛处顿住脚步——
门缝下,一张羊皮纸静静躺着。
他弯腰捡起,泛黄的纸页上刻着暗红符文,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最下方的署名只有两个字:"隐者"。
苏瑶凑过来看,指尖刚要触碰符文,纸页突然泛起微光,符文如活物般游动起来。
姜宇皱眉将纸页收进袖中,与灵心镜残片相触的瞬间,残片轻轻一震——像在提醒他什么。
"明天再看。"他握住苏瑶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指缝传来,"现在...先休息。"
窗外,晚风卷起一片枯叶,擦过窗棂发出轻响。
没有人注意到,屋顶的阴影里,一道灰影一闪而逝,与姜宇记忆中的玄袍老者身影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