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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非羽都能猜到那场景。
景淮渊必定是先在谦充仪面前夸赞一番她的祖父，再赞许一下她的品行。
或者再表露一下对谦充仪的旧情。
大概就是“虽然朕没以前那么喜欢你了，但朕毕竟宠过你，对你还是有感情与愧疚的，对你祖父也是敬重的，哪怕不能给你宠爱了，也希望你以后在宫中有所依靠，因此想把十皇子给你。”一类。
这番行径，有德妃这鲜活的例子在前，谦充仪应当会更为信服。
等把十皇子给了徐婕妤。
景淮渊再颇为愧疚的让谦充仪体谅他的苦心与难处，说不定，还要把锅推给徐婕妤与徐家。
再次隐晦表达，其实在他心里，谦充仪更为适合抚育十皇子的意思。
即便谦充仪聪慧，猜出景淮渊的意图。
可最终结果，是她能抚育一位皇子。
一位失宠的嫔妃，能有机会拥有皇子。
这诱惑，不可谓不大。
可景淮渊费这一圈的力气，所求是什么呢？
褚非羽了然，不过就是想要徐婕妤与后宫争斗起来。
争斗了，才会有机会抓住错处。
还要是大错处。
总归，是比谋害谦充仪未成更大的错处。
谦充仪显然也明白，就以徐婕妤的家世而言，谋害未遂，并不能彻底拉下徐婕妤。
因此，谦充仪想要最大可能的将事态恶化。
才会想要拉褚非羽进乱局。
引起景淮渊足够的重视，确保事情的成功率。
可谦充仪会怎么做呢？
褚非羽突然想起，楚嬷嬷曾说，她去行宫的这些日子。
谦充仪与徐婕妤开始往来密切。
什么事情，能让两个宿敌化敌为友。
共同的敌人。
她俩共同的敌人自然是曲御女。
徐婕妤难道不想让曲御女死吗？
曲御女抓着徐婕妤暗害谦充仪腹中皇嗣的把柄，最想让她死的就是徐婕妤。
大概，景淮渊留着曲御女，就是这个目的。
给徐婕妤一个近在眼前的目标。
只是，徐婕妤与曲御女同住一宫，又宿有恩怨。
曲御女一死，先被怀疑的便是徐婕妤，徐婕妤再急躁，也不敢贸然行事。
这会儿，如果谦充仪以此为切入点，愿与她结为同盟。
也合情合理。
毕竟，想要针对曲御女，就必定躲不开同住一宫的徐婕妤眼睛。
徐婕妤大概还在高兴，准备让谦充仪背黑锅。
但她许猜不到，不管谦充仪打算如何构陷她。
景淮渊才会是最大的帮手。
到时候，只要谦充仪行事不露出太大的漏洞。
景淮渊都会重处徐婕妤，顺便累及母家。
对于景淮渊为何绕这么一大圈子惩治徐侍中，而不是首接就徐侍中自身出发。
褚非羽本也不理解，原以为就是景淮渊想给徐家留些体面。
可上次景淮渊提及想要扶持南派时，褚非羽突然就开窍了。
现下朝堂上北派压制住了南派。
景淮渊光扶持南派是不够的，还需打压北派。
可又不能打压的过重，那也会失去平衡。
徐侍中出身北派，能做到门下侍中的官职，迥然便是北派的领军人物了。
这个领军人物若倒下，北派自己内部想必便会乱一阵子。
但若从徐侍中个人出发，那只能就他莅官之际的差忒进行惩处。
做官的，谁能保证自己干干净净，从未曾以权谋私。
就算真如此，也不可能从无出现过纰漏。
但若清查徐侍中，那必定要牵扯出不少官员。
这些官员，也定然是北派出身。
到时南派再扬薪鼓噪，形势便不好掌控。
利用后宫牵扯前朝，算是相对柔和的手段。
朝臣们也能领会皇上的意图。
思及此，褚非羽只能提前替徐婕妤默哀。
景淮渊见褚非羽久久不语，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你知不要牵扯进去便好，其余的，不必多思。”
褚非羽当然不会牵扯进去。
不说别的。
若是因她的缘故，景淮渊盛怒之下重处徐婕妤与徐家。
北派那些官员，心里难道就不会对褚非羽有丝毫的怨怼？
保不齐就会迁怒褚非羽。
迁怒褚非羽，就会迁怒翙儿。
心里说不定还会暗忖，要不是因事情涉及得宠的景贵妃，皇上许还能网开一面。
虽说，那些官员都是老油条。
未必不清楚皇上就是借题发挥。
可人都是有情绪的。
自古以来，不论帝王还是朝臣，都极爱将过失归结在女人身上。
李二凤弑兄，还有人能归结于嫂子太美呢。
总之，政治斗争裹挟男女那点事登场。
好似就能用荷尔蒙的迷雾，用世人的猎奇与戏谑，掩盖权力争斗的阴鸷与血腥，遮蔽其冰冷内核。
想到这，褚非羽忽福灵心至。
既然可以有一个让北派朝臣们迁怒的对象。
那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不能是旁人呢？
比如……
皇后？
褚非羽抿抿唇，环上景淮渊的腰身，声音里的忧愁在帷帽间飘荡：“可我现在统领宫务，很难避得开。”
“无妨，”景淮渊安抚：“只要常宝林成不了事，一时半会尚能安稳。”
褚非羽沉思片刻，将脑袋埋在景淮渊胸膛，长长舒口气：“这样便好，如此对皇后也好，皇后毕竟是皇后，总不好让这些新人轻视了她。”
这就是皇后可以拿这事立威的意思。
听她提及此意，景淮渊却有些犯愁。
就怕皇后到时候，根本领会不到这里面的深意，反倒拖后腿。
这时，褚非羽再次开口：“可，我这里行不通，谦充仪会不会想到皇后娘娘，到时候，皇后自己身涉其中，处境尴尬，虽气恼下有心彻查，却也不好借此发挥了。”
景淮渊沉思片刻，垂眸深深望着褚非羽的发顶。
转瞬间，他便明白褚非羽的意思。
宫里论宠爱，是褚非羽。
论位份，便是皇后。
若能引导谦充仪借皇后恶化事态，皇后自然会有心重处，不会再在其中和稀泥。
他再借由敬重皇后的名义严惩。
不仅能暂时再次树立起皇后的权威，还能引北派对皇后心存芥蒂。
毕竟，废后不是短时间的事，皇后的权威不能丧失，那会引起后宫纷乱。
但能借此引北派对皇后不满。
日后废后废嫡，南派尚需仰仗他扶持，不会过于反对。
出于党争，北派必定会与南派持相反意见。
可有了此遭，再寻机将这种不满加深。
在他执意坚持下，北派没理由力保皇后。
想透彻后，他倏地轻笑出声，一巴掌拍向褚非羽屁股，笑骂道：“你怎么这么坏？”
褚非羽抬起脑袋，瘪瘪嘴不满，“其实，我本是个单纯善良的小白花。”
她盯着景淮渊，眸底全是不解：“怎么到了大邺，到了你这里，就坏了呢？”
不给景淮渊开口的机会，她自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过身反手拍拍他：“你好好反思反思吧。”
景淮渊：行，又成了他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