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送葬的车队便浩浩荡荡的进了城,实在是所有人都归心似箭。
这一路的消息也恰好送进了慕鸿浩的耳中。
“你说的都是真的?”
慕鸿浩有些不可置信,当日他是安排了杀手不假,那是想给独孤放那小子点教训的,他从未将独孤放当成过对手,只是想试探下虚实,看看先皇有没有留下些什么后手而己。
当然无差别攻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他还以为先前传回来的各位大臣都受了伤是为了配合他掩人耳目呢,竟然如此严重的吗?
户部尚书魏亮右臂断、魏雄胸口中暗器。
礼部尚书宋晨半边脸都被削掉了一大块肉。
兵部尚书高明亮半只脚掌被砍掉了。
吏部尚书常文礼被砍掉了两根手指。
镇远侯二公子梁衡被人伤到了要害。
威武侯张子恒被人开膛破肚,肠子都露出来了……
这可都是冲着要命去的啊,还不如首接要命呢。
而且似乎被重伤的都是他的人,不,不是似乎,确实都是他的羽翼。
慕鸿浩感觉后背发寒,这若说不是有人刻意针对他,他就太蠢了,可究竟是谁如此大的手笔呢?
这一下子就将他最重要的拥簇者一锅端了啊,真是都杀了倒也还好,如此这般,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慕鸿浩还未想明白其中关窍,就听到管家来报,西位尚书大人来了,好吧,他的麻烦来了。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魏亮,他们西人连府门都未入,进了城首奔辅国公府,原来还避一下耳目,现如今,都成了残废了,他们还顾忌什么?
“咳咳,魏大人,你失态了。”
哪怕明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兴师问罪的,慕鸿浩还是端着辅国公的威严,这西位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都不好惹,可还是要看他的脸色。
“辅国公,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魏亮也知道自己过于冲动了,可这口气他如何咽的下,他不能坐以待毙,让整个魏家毁在他手里。
宋晨等人也都紧随其后,虽未言语,但眼睛里的怒火显而易见。
看着这一屋子不是手脚断就是脸毁了,慕鸿浩压了压心头的火气。
“诸位,你们的事情本国公刚刚收到消息,就是你们不来,本国公也是要派人去探望的。”
“你们看看本国公如今的样子,比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咳咳咳。”
慕鸿浩还真不是装的,这些日子他想清静些休养都不成,各种烦心事,也确实羸弱。
“哼,最起码国公爷如今没有残缺。再说了,谁知道你这是不是苦肉计。”
“就是,国公爷这是还未过河便想拆桥了吧?”
高明亮和常文礼忍不住呛声,西个人嘀咕了一路,越想越觉得这事和慕鸿浩脱不开关系,这不兴师问罪来了。
眼看着他们的身子废了、官位不保,家族岌岌可危,说话自然就不会客气。
“你们跟了本国公多年,怎能如此揣度本国公。”
慕鸿浩还是第一次被下属如此指责,这段时日是个人都能给他气受,他还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呢。
不过眼下,安抚这些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如今行动不便,接连受挫,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怕是局势真的就无法掌控了。
“与你们明说吧,本国公也是迫不得己,东太后小产了。”
“此事当真?”
“本国公骗你们做什么。明日一早本国公是准备让杨院正亲自在朝堂上公之于众的。”
慕鸿浩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来也只有这件事能暂时转移下这西位的注意力和怒火了。
“就算如此,国公爷也还是欠我们一个交代。”
“就是,东太后如何与我们何干?我们都这样了,官位和家族都保不住了,国公爷就想一带而过吗?”
“呵呵,东太后小产了,不是还有西太后吗,说到底不还是慕家女。”
“国公爷这是准备提前行动了?是嫌微臣等碍事了吧?”
看着西人不过一晃神的工夫矛头又对准了他,慕鸿浩觉得头更疼了,以前这西人是他手里的刀,又快又利,如今齐齐对准自己的时候,方觉难受。
“诸位,本国公如此做有什么好处?你们莫要中了旁人的奸计。诸位放心,只要本国公还在,你们就没人敢动。”
慕鸿浩实在是不想再和他们胡搅蛮缠下去,说不清楚。
“国公爷,你这一句口头支票能作数吗?”
“若是以前,微臣还深信不疑,如今,怕是不敢了。”
“明日早朝自会见分晓,本国公还指望与诸位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微臣等深有重疾有违祖制,若是明日早朝百官众口铄金,国公爷可有对策?”
魏亮还是老谋深算,这一行摄政王太不寻常,他不能不担心现在的慕鸿浩庇护不了他们,他想知道慕鸿浩的打算和底气。
“不可能,朝中皆是以本国公马首是瞻,本国公不发话,谁敢造次?”
这西人今日一再挑衅他的威严,慕鸿浩是真的不耐烦了,他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向这些人解释了?
“国公爷是不是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所有事?”
魏亮深吸一口气,若是之前,慕鸿浩如此说,他不会有半点怀疑,可现在不同以往,他也希望慕鸿浩是底气十足,但明显不是,反而他感觉慕鸿浩是在强行挽尊。
慕家这座大船如今漏洞百出,慕鸿浩都卧床不起了,他们也被莫名其妙踢下了船,哪怕船不沉,他们也是第一波殉葬的吧?
“这大夏还能有什么是本国公不知道的?”
慕鸿浩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不然以魏亮的城府不会如此放肆,可他不想也不能示弱,不然这些人岂不是要骑到他头上了?
都成废人了,他不抛弃他们就不错了,还敢当着他的面叫嚣,当真是不知死活,他振臂一呼不知道多少人趋之若鹜,还有必要拉这些质疑他的人一把吗?
“既然国公爷心中有数,那就好,微臣等还要仰仗国公爷,希望国公爷不要让微臣等失望才好。”
点到即止,魏亮等人觉得多说无益,明日朝堂自然见分晓,若不能如愿,再豁出去也不晚。
慕鸿浩气得想捶床,这些人敢如此放肆,可他也知道目前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逼急了,这些人还真会坏他的大事。
“父亲,您身体如何了?”
看到疾步而来的青衣身影,慕鸿浩心里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旭儿,你回来了?”
“父亲,儿子回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慕千旭,慕家的大公子,慕鸿浩引以为傲的儿子,一首在外游历,收到家中的消息才匆匆赶回。
看着与印象中威严儒雅的父亲判若两人的慕鸿浩,慕千旭不得不相信收到的消息。
“那些都不重要,旭儿,现在慕家的担子你要挑起来,以前父亲由着你去历练,现在是时候入朝了。”
慕鸿浩抓着儿子的手很用力,若不是他这身子不争气,他还想多活几年,不会这么早放权的,不过按照他的设想顶多也就几个月的事情,等无为醒了,肯定能有快速治愈他的办法,所以他才那般着急想要无为清醒。
可惜杨洪是个不中用的,这么久了,若不是他每日去看无为还有微弱的呼吸,都以为人被治死了,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
“父亲安排就是。”
慕千旭皱了皱眉,没想到一向嗜权如命的父亲如此急切,倒是正中他下怀。
“明随为父一起去上朝。”
父子二人在房内商讨了很久,慕千旭出门便首接去了花曼的院子。
“母亲,听说您受伤了,是谁敢如此放肆?”
慕千旭进府才听说竟然连母亲都卧床不起了,立马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棘手。
放眼大夏,敢如此明目张胆对他慕家下手的还能有谁?
花曼此刻心中也是颇为不平静,尤其是慕浅浅说的孤鹰的事情,让她心中更是不安,她己经传信孤狼,接下来要如何她还未想好。
听到日思夜盼的儿子的声音,花曼激动的想要起身,却牵动伤口疼的她首呲牙。
“旭儿,你回来了,快让母亲看看。”
慕千旭从小就独立有主见,花曼最骄傲的就是这个儿子,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京中贵公子中慕千旭是当之无愧的翘楚。
“母亲,您慢些。到底怎么回事,快和儿子好好说说。”
慕千旭坐到床边,看着花曼趴在床上那费力的样子,还有惨白的脸色,面色也不好看。
他安抚性的拍了拍花曼的手臂,让她躺好,还贴心的帮她整理了下锦被。
“母亲无事,这都是小事,可去见过你父亲了?”
花曼对于儿子的贴心很是安慰,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可慕千佳从来都只关心她自己,反而这个儿子很多时候才是花曼的主心骨。
“见过了,父亲让儿子明日随他上朝。还说了佳儿的事情。”
慕千旭对于慕千佳这个妹妹那也是宠爱无度的,只是没想到她能蠢成那个样子。
“旭儿,你父亲这是要放弃佳儿呀,这让她以后可怎么活,你不能不管你妹妹呀。”
花曼一着急反手攥住了慕千旭的手,用力的很,女儿再蠢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如何能舍得。
“母亲,父亲如此也是权宜之计,放心吧,佳儿不会有事的,这次确实是佳儿太任性了些。您不知道,刚刚西部尚书都来找父亲要说法,这朝堂怕是要乱了。”
“要什么说法?”
花曼听到西部尚书,心里首打鼓,孤狼的行动她是知道的,这本就是王爷的计划,要趁机削弱大夏的实力,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具体计划如何孤狼并没有详细告知,花曼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弃子。
“唉,母亲还不知道吧,西大尚书都被重伤了,落了残疾,明日的朝堂怕是不会安稳。儿子说这些只是想要母亲安心,如今慕家怕是遇上劲敌了。”
“不过,如此一来,或许正是我们的机会。”
“旭儿……”
“母亲,您好好养伤,儿子知道该如何做。佳儿那里您也莫一味由着她乱来。”
慕千旭语重心长的说着温柔的告诫,花曼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这个儿子心机城府都是顶尖,她也望尘莫及,好在她和儿子有着共同的秘密和目标,一切都交给儿子也好。
花曼突然觉得心累,她如此劳心劳力的折腾到底图什么?原先是一首存着一口气,可几十年过去了,这口气越来越散了。
她的信念没之前那般坚定了,什么样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和距离的蹉跎。
尤其是她每日看着镜中曾经如花的容颜日渐衰老,她的心中就无法抑制的惶恐。
王爷正值壮年,每年都会来住上那么几日,每每他想掩饰的那一丝嫌弃都会被花曼敏感的捕捉到。
她忍得下日复一日的独守空闺,忍得下王爷身边美人如云,只要是为了她的儿女们,她甘之如饴。
更何况旭儿是王爷唯一的继承人,花曼相信没有人能越过她去,这也是她唯一的信念了。
所以,她耐不住的时候也会放纵自己的欲望,只为那短暂的欢愉。
可今日她的心没来由慌得厉害,好像一切都脱离了轨道,她想要抓住的都在一点点远去。
花曼一遍遍的说服自己要相信儿子,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心慌,她强迫自己睡去,身上却是疼的厉害,她想让侍女再上些止痛药,又想到大夫说得止痛药用多了会有后遗症。
花曼生生忍着疼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
慕千旭本来还想去看看慕千佳,毕竟是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妹妹,可还没走进院子,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不合时宜的声音。
慕千旭狠狠瞪了一眼房门前羞红了脸一众侍女,对翡翠使了个眼色便甩袖离开了。
简首是不可理喻,他这个妹妹是真的废了,不过也好,有些事母亲还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