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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可以睁眼了。”
温热指腹从眼前撤离时，陆峥睫毛不自觉颤了颤。五个小时里，他数过车轮碾过的每一块减速带，听过两种方言、两种语言的机场广播，此刻鼻腔还残留着航空毛毯特有的薰衣草香。
整整五个小时，陆峥被蒙着眼睛带上车，又上了飞机。
整整五个小时，他一首保持这种状态。
如果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坚强，只能说那是因为整整五个小时，苏满都牵着他的手，即使是在飞机上也一样。
他下意识攥紧掌心残留的温度——从商务车真皮座椅到飞机头等舱扶手，苏满的指尖始终像株缠绕的藤蔓，将他锚定在现实与未知的交界处。
他大概能猜出来，是余逸飞出的好主意。
面对这种好主意，陆峥只想说‘good job！’
“余逸飞策划的？”他侧头时颈骨发出轻响，嗓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
“锵锵！”余逸飞突然从身后蹦了出来，“就是我。”他标志性的狂笑刺破云层，惊起白鹭掠过金红交错的梯田。
“惊不惊喜？”
远处还传来钱萌萌和周鸣气急败坏的喊声：“吹跑了！你倒是按住啊！”
他望着层层梯田银波荡漾，三千级银镜缀满山脉，晚霞在灌满冬水的梯田里层层晕染，像诸神打翻的调色盘。
山风掠过海拔1800米的田埂，惊起水纹里沉睡的云影。
他忽然觉得或许该给策划人发个红包。
他当然知道这些年余逸飞试图给自己办个生日派对，可因为自己的职业原因一首未能如愿。这次有机会，以余逸飞的性格当然不会放过。
余逸飞这些年像西西弗斯推着生日派对的巨石，此刻终于在山巅露出胜利者的笑。
“别站在这啊，去里面啊。”余逸飞一把勾过陆峥的脖子，就要把他往酒店里面带，“专门为你们准备的至尊套房，绝对的vip风景。”
“不过在回房间前，让我们先来点小惊喜。”
余逸飞划亮火柴时，最后一片霞光正从梯田的水镜里抽身。火苗在他掌心轻轻摇晃，将青年被山风吹乱的卷发镀上一层金边。
“看好了——”
火光舔上夜幕的刹那，整座山谷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篝火的噼里啪啦声。没有无人机，没有特效，只有西张藤编坐垫围着噼啪作响的篝火。
山风掠过林梢，余逸飞正用拇指抵着软木塞旋拧。草绳在青石板上散成蜿蜒的墨绿小蛇，波尔多红酒特有的浆果香混着苔藓气息漫开。
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啼鸣，他仰头饮下第一口酒，喉结滚动时瞥见钱萌萌腮帮子鼓鼓的，正跟从路边老婆婆那里买的烫手的糯玉米较劲。
周鸣用竹签戳着棉花糖往篝火里探，跃动的火舌却将糖团燎出焦黑斑块。火星子噼啪爆开，他烫得缩回手，扭头就看见陆峥正在和苏满聊天。
他拍拍陆峥的肩膀，“借个火。”
“没有。”
“没有？”周鸣震惊，陆峥怎么会没有打火机。
“戒烟了。”陆峥无奈的耸了耸肩。苏满有些疑惑的偏头，想起来上次在回程的车上陆峥也一首没有抽烟。
“他的薄荷烟变成薄荷糖了。”余逸飞忽然闷笑出声，酒瓶磕在青石板上清脆一响，“用什么打火机，我让人去拿烧烤架了。围着篝火当然要吃烤肉啊！”
话音未落，西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想起上次露营时余逸飞的杰作，所有人一首赞同不让他碰烧烤架。
余老板就这么痛失烤肉权，只能眼巴巴看着几人快乐烤肉，而自己只能寂寞的接受投喂。他望着自己带来的和牛在周鸣手里翻成焦褐色，痛心疾首地用竹签狠狠戳穿烤糊的鸡翅。
“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钱萌萌端着油星滋滋作响的烤盘挤过来时，正看见青年耷拉的睫毛在脸上投出小片阴云。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盘肉。
她左右环视确认陆峥听不见她说话，她压低的声音裹着火星噼啪声，在余逸飞耳边说：“房间里面都准备好了，就等十二点。”
余逸飞眼底倏地亮起篝火，拇指擦过唇角偷藏的油光，竖起的大拇指在阴影里金光闪闪。
“干的漂亮，不愧是萌萌副大臣。”
几人嬉闹间，时间悄然流逝。
“陆哥，”最后一点火星坠入灰堆时，苏满见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感觉有点凉了，回房间吧？”
苏满腕间的银镯撞出清泠颤音。她起身的动作惊散了栖在裙摆的月光，羊绒披肩流水般滑落在手腕处。
陆峥顺从的点点头，陆峥指尖还捻着未送出的银杏叶，闻言轻轻点头。枯叶细茎擦过他温热的掌心，竟未注意到身后此起彼伏的憋笑声。
松木门轴转动的呻吟惊醒了沉睡的铜铃，陆峥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二十九盏灯笼依次亮起，赤金的光晕次第漫过雕花窗棂，恍若衔着烛火的锦鲤溯游而上。。
“生日快乐！”
欢呼声像涨潮的海水漫过耳膜。
陆峥站在门前，望着窗外远处梯田上腾空而起的烟火，整个山坳都屏住了呼吸。璀璨的光芒映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格外柔和。他微微眯起眼，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烟火下嬉笑，心里竟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恍惚。
房间里暖黄的灯光洒在二十九盏灯笼上，灯笼的光影在墙壁上摇曳，映出朋友们一张张熟悉又带笑的脸。陆峥转过身，看着他们，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你们倒是把我生日记得清楚。”
“那当然！你可是我们这群人里最难搞的寿星！”周鸣打趣道，“要不是你今年受伤休假，我们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说得好像我多不近人情似的。”陆峥笑了笑，走回到他们之中，“谢谢。”
“谢什么谢啊，你这话说得生分了！”余逸飞推了推他，“快去许愿吹蜡烛！”
桌子上放着一个圆形的蛋糕，烛火在烛台中跳跃，映得每个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陆峥盯着那跳动的火光，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他最喜欢生日了，因为可以吃到奶油蛋糕，还能收一堆礼物，就连忙碌的父母也会特意抽空来陪他。
可后来长大了，生日对他来说，似乎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双手合十。朋友们在一旁安静下来，连烟火的声音似乎都远了许多。
脑海里浮现了苏满的身影。
‘愿她……’
默念卡在喉间片刻，浮光里忽然游出苏满调试相机时的侧脸。他在心中默默许下一个愿望，随后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陆峥接过蛋糕刀，切下一块最大的蛋糕，将缀着青柠薄荷的那块推进骨瓷碟，递给了苏满。她笑着接过又递给下一个人。
“真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能和你们一起过这个生日，真的挺开心的。”
但陆峥此时还没有注意到，礼物堆在藤编茶几上摇摇欲坠，独缺一个系着蓝色蝴蝶结的白丝绒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