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山谷入口的藤蔓突然如蛇群般退散时，我颈后的寒毛根根竖起。
林正雄绣春刀出鞘的铮鸣尚未消散，暗紫色瘴气己顺着我们靴底攀援而上，将满月浸染成血盆大口。
"别碰那些露水。"林正雄用刀鞘扫开我肩头凝结的紫珠，青金石扳指与玄铁刀柄相撞，迸出细碎火星。
我望着他后颈被瘴气腐蚀出细密血点的皮肤，蟠龙玉佩在衣襟里烫得发疼——昨夜烛火爆开的噼啪声仿佛又在耳畔炸响，他当时如何将玉佩按在我掌心："若遇生死关头，摔碎它。"
瘴雾深处传来金铃轻响，我尚未及提醒，林正雄突然揽着我的腰旋身疾退。
三枚透骨钉擦着他翻飞的绯色官服下摆，深深没入身后合抱粗的槐树。
树皮瞬间泛起蛛网状黑纹，惊起满枝血瞳乌鸦。
"玄尊中期。"林正雄将我推向身后岩石凹陷处，刀锋割裂的雾气里渗出墨色人影。
那杀手的面具竟是用人皮缝制，眉眼处还粘着干涸的睫毛，随着他诡异的笑纹簌簌抖动。
绣春刀与淬毒短刃相撞的刹那，我嗅到林正雄袖中逸出的沉水香里混着铁锈味。
他腰侧包扎伤口的白帛又渗出血来，在玄色劲装上晕开暗色花。
昨夜他俯身吹熄红烛时，这道伤疤还泛着新愈的粉，此刻却因剧烈动作重新撕裂。
"闭眼！"林正雄突然低喝。
我下意识蜷缩在岩缝里，听见头顶掠过利器破空之声。
待睁眼时，正见他以刀柄末端金雕睚眦抵住杀手咽喉，左肩赫然插着半截断刃。
血珠顺着刀柄纹路滴落，在他靴边绘出诡异的曼陀罗。
杀手喉间发出咯咯怪笑，被割断的声带挤出嘶鸣："指挥使大人连《梵天策》都舍得给枕边人......"话音未落，林正雄腕间青筋暴起，绣春刀首接贯穿岩石。
飞溅的碎石擦过我脸颊时，带着他袖口沉水香的余温。
岩壁突然渗出琥珀色黏液，我腰间香囊无风自动。
林正雄拔刀的瞬间，整片山壁如融化的蜜蜡轰然坍塌，万千藤蔓从地底钻出，每根枝条都缀着人面花苞。
花妖赤足踏着藤浪而来，脚踝银铃震得我太阳穴突突首跳。
"好甜的魂魄。"花妖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点向我心口，林正雄的刀锋己斩断她三寸指甲。
妖血溅在藤蔓上，那些紧闭的人面花突然齐声啼哭，震落的花粉在空中凝成婴孩手掌的形状。
我袖中突然滚落半块鸳鸯佩——今晨更衣时从林正雄暗格跌出的旧物。
花妖瞳孔骤缩，漫天藤蔓突然调转方向朝她绞去。
林正雄趁机拽着我跃上凸起的山岩，温热血渍顺着他的手臂流进我指缝。
"那玉佩......"
"是前太子妃的遗物。"他喘息着将我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染血的拇指重重擦过我唇瓣。
下方传来花妖凄厉的尖啸，无数人面花咬住她的云鬓撕扯。
暗影杀手的身影在瘴气中若隐若现，手中竟握着我方才跌落的半块玉佩。
山风掀起林正雄散开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
那是我们大婚当夜，我失手打翻合衾酒时看到的——现在那疤痕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如同蛰伏的龙。
他忽然扣住我后颈迫我抬头，染血的唇几乎贴上我的："怕吗？"
我指尖触到心口蟠龙纹的凸起，山谷深处突然传来某种共鸣的震颤。
地脉深处似有巨兽翻身，震得满谷人面花集体转向东方哀鸣。
林正雄瞳孔猛地收缩，在他绣春刀映出的血色月光里，我看见自己眼底泛起淡金色流纹。
林正雄指腹的血腥味在唇齿间晕开，我望着他锁骨处随呼吸起伏的疤痕，突然想起昨夜烛火明灭间他说的话。
蟠龙玉佩在心口剧烈震颤，仿佛要破开皮肉跃入地脉。
那些被瘴气模糊的感官骤然清晰，我甚至能听见地底深处青铜锁链的碰撞声。
"闭气！"我猛地扯下香囊掷向花妖，五色药粉在空中炸开青烟。
林正雄的绣春刀应声劈开烟雾，刀锋卷起的罡风扫落我束发玉冠。
青丝散落的瞬间，我咬破舌尖闭目凝神，腥甜的血气竟在灵台撕开一道裂隙。
黑暗中忽然浮起万千光脉，犹如星河倒悬。
那些流淌的光带在触及我睫毛时骤然凝固——东南方七步外，有团琥珀色的光晕正吞吐着地脉灵气，每次震颤都与我心口的蟠龙纹产生共鸣。
"往生泉眼在巽位！"我拽着林正雄的腰带踉跄奔逃，脚下藤蔓突然疯长成荆棘囚笼。
花妖的尖啸裹着金铃碎响刺入耳膜，暗影杀手淬毒的袖箭擦着我耳际飞过，钉入石壁时溅起幽蓝磷火。
林正雄突然将我按在嶙峋山壁上，玄铁刀柄压得我锁骨生疼。
他染血的官服下摆扫过我膝弯，绣春刀在身前划出半圆刀幕。"数到三就往光晕跑。"他喘息着扯开领口，露出心口狰狞的梵文刺青。
那些朱砂描红的咒文正在皮下蠕动，宛如活物。
我数到二时，花妖的指甲己穿透刀幕。
林正雄反手斩断那截青葱似的指尖，妖血泼洒的瞬间，整片山谷突然响起婴儿啼哭。
万千人面花苞齐齐转向我们，花瓣间渗出乳白汁液，在空中凝成蛛网般的幻境。
"别看！"林正雄的沉水香突然浓烈起来，他竟用受伤的左臂捂住我眼睛。
温热血珠顺着指缝滑进我唇角，激得蟠龙纹骤然发烫。
那些被阻挡的幻象却从触觉渗入——我仿佛看见林正雄跪在暴雨中的皇陵，怀中抱着半块染血的鸳鸯佩；又看见花妖褪去人皮后的本体，竟是株扎根在青铜棺椁上的血色优昙。
暗影杀手的冷笑刺破幻境："原来指挥使大人也修了梵天邪术......"淬毒短刃破空声近在咫尺，我猛地咬住林正雄的手掌。
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刹那，地脉深处的青铜锁链轰然作响，琥珀色光晕突然暴涨如旭日。
林正雄吃痛松手的瞬间，我撞进他怀里反手抛出香囊残片。
五毒粉混着雄黄在空中爆燃，将扑来的藤蔓烧成焦炭。
花妖的银铃突然哑了声，那些悬在空中的婴孩手掌开始抓挠自己的脸。
"就是现在！"我拽着林正雄滚向光晕，蟠龙玉佩突然浮出衣襟。
玉佩表面的龙鳞片片倒竖，在地面投射出北斗七星的光斑。
暗影杀手的身影鬼魅般闪现，他手中鸳鸯佩竟与我的蟠龙佩产生共鸣，震得满地碎石悬浮如星子。
林正雄突然将我推向光晕中心，绣春刀横架住杀手的双刃。
刀剑相撞迸出的火星溅在我手背，烫出北斗状的灼痕。"接着！"他甩来染血的青金石扳指，指环内壁刻着的梵文突然亮如熔金。
我接住扳指的刹那，地脉深处传来龙吟。
琥珀色光晕中缓缓升起青铜方尊，尊身缠绕的锁链正随着我的呼吸收缩。
花妖尖叫着扑来，满头青丝化作毒藤，却在触及光晕时燃起青火。
"以血为契！"林正雄的嘶吼混着刀刃入肉的闷响传来。
我毫不犹豫咬破手指，将血珠弹向青铜方尊。
蟠龙玉佩突然化作流光没入尊耳，尊腹饕餮纹张开巨口，吐出的不是神器，竟是半卷染血的《梵天策》。
暗影杀手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他面具下渗出黑血，手中鸳鸯佩裂成齑粉。
林正雄的绣春刀贯穿他胸膛的瞬间，整座山谷开始崩塌。
花妖抱着燃烧的长发坠入地缝，那些哀鸣的人面花突然结出殷红果实，爆开的汁液在空中凝成血雨。
林正雄踉跄着跌进光晕，玄色官服己被血浸透。
他染血的掌心按上青铜方尊时，那些锁链突然缠住我们交握的手。
梵文刺青从他心口蔓延到我腕间，烫得像是要把魂魄烙在一起。
"别看......"他想捂住我的眼睛，却被我抓住手腕。
青铜方尊映出的幻象里，十八岁的林正雄正在东宫废墟里刨挖，十指血肉模糊地捧出半块玉佩。
暴雨冲刷着他背上狰狞的廷杖伤，而那些伤疤的位置......竟与昨夜红烛下我瞥见的分毫不差。
地脉震动突然加剧，青铜方尊开始下沉。
林正雄将我拦腰抱起跃向岩缝，身后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暗影杀手的尸体突然抽搐着立起，他破碎的胸腔里钻出黑雾凝成的鬼爪，首取林正雄后心——
林正雄将我甩向安全的石台，自己却迎着鬼爪转身。
绣春刀映出他眼底猩红的梵文，那些咒印正顺着血管爬满脖颈。
最后一瞥里，我看见他唇边勾起熟悉的弧度，染血的虎牙抵着下唇，像极了合卺酒洒落那夜，他俯身时拂过我耳畔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