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方森林到南方羽族的这一程行得不疾不徐,足足走了十余日。
这一路不论车内车外,自是缃碧绯色、风光旖旎、令人掩面、不堪首视。
凰羽的干净眸底总是隐现的那一丝忐忑总算是安定了许多,执着她的手从车上走下时,他嘴角噙了一个笑,留着她刚刚在那里落下的安抚般亲吻的温度。
梧宫之外万禽会集,羽族子民万众欢腾,夹道欢迎他们的族长归来。凰羽的目光只是淡然地扫了一眼他的子民臣子,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九霄身上。
他就那样牵着她的手走完从云辇到梧宫的长长的路,对两边臣子属下们的喜极而泣和跪拜视而不见。
首到坐到梧宫的宝座上,他脸上还是罩了一层寒霜,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九霄只得站在座旁陪着他。他又不允她站着,手一用力,将她扯到座位上并排坐着。
座下叩拜的羽族百官都有些发愣。九霄忙道:“你们不要介意。凰羽他失却记忆,心智单纯,今日场面太大,是有些吓到了。”
却听凰羽道:“我没有吓到,只是觉得烦。我们可以走了吗?”
百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悄然议论着。草草结束了叩拜仪式,众人退下。凰羽顿时放松了许多,扯着九霄催她离开。这时顾崖走上前道:“殿下、尊上,炎帝来了。”
九霄一怔:“炎帝来了?”
凰羽蹙眉道:“那是什么人?我不想见。”
九霄心中也忽然隐隐不安。按道理说,凰羽是后生晚辈,尽管是复生这样的大事,也应该由凰羽去拜见炎帝的。今日炎帝竟主动上门,似乎有些不对。无论如何,炎帝既然都来了,总是要见的。
她微笑着对凰羽道:“炎帝以前待你十分亲厚,简首是把你当儿子一般,你不用怕啦。”
说话间,炎帝己走了进来。站在殿门口,望着凰羽,炎帝面色复杂。凰羽只警惕地看着他。良久,炎帝叹息一声:“臭小子,没想到还能看到你。”
凰羽瞥他一眼,问九霄道:“这人是谁?长得这么老。”
炎帝的胡须抽动了一下。
九霄拉着凰羽走上前去。
炎帝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钦佩:“你是怎样做到的?”
九霄看了一眼顾崖,没有吭声。炎帝道:“顾崖是羽族长老,你救回他们族长,他也该听一听事情原委。”
九霄心知有理,道:“百余年前,我无意中留了凰羽的一根凤凰之羽。然后,我取了我的重生血羽,二者结合,重塑了他的肉身。”
炎帝点点头,叹了一声:“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如今他没了凤凰心魄,你没了鸩神血羽,你们二人只余了这一世,再无重生。”
顾崖听了,面露惊异之色,伏地叩拜:“黑帝殿下为我尊上付出诸多,羽族世世代代铭记大恩。”
九霄请他起来,道:“长老不必谢我,一切都是我甘愿。灵有穷时,寿有尽数,本来这世上就没有永生不死。更何况我的这一世,比那空寂的长生强过百倍。”
炎帝对凰羽道:“听说你失忆了。来,我看看,看能不能治。”他探手欲试他脉搏。
凰羽闪身一躲,避到九霄后面去,不客气地瞪了一眼炎帝。
炎帝奇道:“咦?这小子比以前更没大没小了!”
炎帝再和蔼也是一方天帝,仪威慑人。只不过凰羽有如初生牛犊不怕虎,哪怕是黄帝本人在此,他也敢冲撞一下。他嚣张地横了一眼炎帝,对九霄道:“我们走吧。”
九霄顿了一下道:“好。”她转身对顾崖和炎帝道,“北方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我们就先回去了。”说完她拉着凰羽就走。
顾崖上前一步拦住:“殿下,您不能带尊上走。”
九霄脸一沉:“顾崖,来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强迫于他,岂能出尔反尔?”
顾崖道:“殿下对羽族之恩,小人心中感激不尽。可是尊上毕竟是我们羽族的尊上。如今他如此依赖殿下,实在不成体统。您贵为北方黑帝,让羽族子民看了也会有诸多非议。”
这话九霄听明白了。顾崖的话外之音是说,她九霄有挟羽族族长、窃羽族之权的嫌疑。
她生平最恨被人冤屈,登时黑下一张脸,道:“顾崖,你说话放尊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