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用草棍儿指着小鸟儿道:“杀你,杀九霄,这是两步棋。你夫人只是那未知敌人的杀招棋子,他应该没有料到,这枚棋子脱离了掌控,反过头来救活你,又令鸩神复生。在这局棋中,你夫人是个意外。这个人要么不知道现在的九霄其实是他的‘棋子’,如果知道,早该气疯了。你的那位夫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无烟。”
“无烟。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炎帝一扬手,地上药屑飘拂,将一片涂鸦抹去。“不过,有件事很是奇妙。之前伏羲过来探我话时,我告诉他,现在的九霄,是她最初的模样。我其实没有骗他,十五万年前的九霄,确是这样的性情。而无烟的眼伤居然能带到九霄的身上,这不合情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另有渊源。”
凰羽自无烟死去那一日,其实头脑就没有真正清醒过。一开始是陷在濒死般的自责中不能自拔,后来遇到九霄,极为契合的相似让他几乎失了心智,心神被悲喜占领,不管她是不是无烟,不管她来历,只管把她认作无烟,疯了痴了一般跟着她。
哪曾冷静下来想一想前因后果。经炎帝这样一指点,他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恍然道:“您遭遇的那次暗算,是不是在我涅槃遇劫、尚未复生的那段时间?”
炎帝伸手在他的额上敲了一下:“小子,看你昏了这好几年,终于醒了。我这次见你,就觉得你像是丢了魂儿,废了一般,现在看来总算有活过来的兆头。没错。正是那段时间。你涅槃遇劫,羽族大军形同虚设,我们南方边界危机西伏,妖魔族类频频进犯。我是在巡视边界时遇袭,当时的情况表面貌似妖魔族设的埋伏,我却始终觉得没那么简单。”
凰羽心中掠过森然冷意:“那么,那幕后的谋划者,是觊觎南方天界吗?”
炎帝沉吟道:“野心有多大,要看这个人是谁。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医好九霄。九霄是否安好,意味着鸩军为谁所用。你没有经历过十五万年前的混沌大战,不知道鸩军的厉害。那支剧毒的军队几乎是致胜的关键。所以,九霄不能死。”
炎帝没有提鸩令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况且凰羽的心思其实也压根儿不在鸩军的事上,他在意的只有九霄的安好。所以他听炎帝的这句话时,唯独听进去了“九霄不能死”。
眸中一亮:“炎帝有办法,是不是?”
看着他急切的模样,炎帝的脸色变得凝重。有一味灵药唾手可得。他却不知当用不当用。
炎帝别过脸去,道:“让我再想想。”
凰羽还想追问,炎帝己摆了摆手,陷入沉思。
他不敢打扰,默然退出。炎帝的目光转向他的背影,目光复杂。
……
凰羽去往九霄房中,她还在睡着。旁边只守了两名药童,问扇不在。问扇不擅长照顾他人,主要的任务还是做好安防保卫,此时必是巡视去了。他径首走到床前,跪倒,小心翼翼地捧起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挨在额上,闭眼默默念着:无烟,果然是你,真的是你。
忽有一只手探到他脸下。他吓了一跳,睁眼一看,一只枯瘦的老手张在他的下巴下面,将一滴眼泪接在手心。抬头望去,鸩族医师臻邑的一张老脸近在眼前。
“好药材!”臻邑的目光发出绿光,“此物有起死回生之效。”看凰羽盯着他,警惕地把手一收,道:“尊上,是我捡到的,就归我。”
凰羽听到他这一声称呼,忙转头看一眼九霄,幸好她并没有醒。忙起身拉着臻邑到屋外走出好远,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臻邑道:“问帛长老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上神的情况。”
“那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臻邑忧心忡忡,“上神的状况确是危在旦夕。我刚要去求炎帝,务必救我们上神。”
凰羽黯然道:“求也无益,炎帝自会尽力。我方才问过了,他尚想不出办法。”
“想不出办法?”臻邑一对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凰羽。
凰羽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犹疑道:“他是那样说的。”
臻邑冷笑了一声。
看着臻邑怪异的表情,凰羽心中突然燃起一簇明焰。一把揪住了臻邑,急切之下声音更嘶哑了:“你难道有办法治好她?”
臻邑道:“我有办法。”
凰羽喜出望外:“什么办法?”
“随我来。”臻邑阴沉沉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凰羽急忙跟上。
臻邑径首走向百草谷谷口,凰羽紧随其后,头脑因为急切而一片昏然。
接近谷口时,臻邑嘴中突然发出怪异的声音。如一片乌云突然掠来,数十名青黑大翼的鸩卫现身,将二人团团围住,领头者正是问扇。
问扇疑问的目光看向臻邑。臻邑沉声道:“制住他!”
问扇会意,且不问所为何事,手中毒刺就朝着凰羽的咽喉刺去。凰羽大惊躲闪,数十鸩卫迅速布阵,将凰羽困在阵内。
鸩卫虽厉害,凰羽的身手又岂是弱的,避开问扇的一连串攻击,手中祭出法器赤焰神剑,很快便突破了阵法,却没有遁逃,对鸩卫们僵持对垒,质问道:“你们为何如此!”
臻邑阴森森的声调传来:“尊上莫怪,只是求一味救治我上神的灵药。”
凰羽大惑不解:“灵药在何处?”
“在你的身上。”
“我的身上……”凰羽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一分神的功夫,问扇若鬼魅般侵到面前,毒刺抵在了他的颈上。
他却浑然没有在意,全然忘记了那刺尖稍稍一送就可以伤他性命,急切追问道:“话说清楚些!……”
身后突然传来苍老威严的话音:“问扇长老,你当我百草谷是什么地方?岂能任人如此肆意妄为!”
是炎帝神农闻讯而来了。问扇抵在凰羽颈上的毒刺却没有移开分毫。她己从臻邑的话中察觉到事关上神安危,别说炎帝驾临,就是天塌下来也休想动摇她。
就听臻邑用他特有的怪异嗓音冷笑一声,道:“炎帝见死不救,我鸩族只能自己动手了。”
炎帝听到这话,默然良久。凰羽从他的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眼中渐燃起狂喜,颤声道:“难道真的……”
“住嘴。”炎帝厉声斥道,严厉的目光扫了几人一眼,指了指凰羽和臻邑:“你们两个随我来。”
问扇与臻邑的目光犹豫交换一下,尖刺还僵在半空,凰羽己抽身跟着炎帝走了。臻邑只得尴尬跟上。
炎帝领他们进了僻静的炼药房中,一层禁制无声弹开。
一个时辰之后,臻邑从炼药房中踹门而出,气急败坏地径首回去鸩族,带去了九霄危在旦夕、无药可救的消息。鸩族上下一片哀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