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羽急忙朝余音摇了摇头。余音会意,心知是有缘故,暂不点破。
炎帝闻讯过来,检查过后,专注地看了看余音的瞳孔。
半晌,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余音。”
“余音,我是以一颗千年妖丹顶替了你的心脏。你的躯体挺过了第一关,成功地接受了它。你能活下来了。还有第二关,就看你自己的了。”
旁边的九霄一听紧张了:“什么?还有第二关?”她把手摸过去,慌张地握住了余音的手,生怕这个刚刚夺回来的家伙又消失掉。
炎帝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温情,他目含威慑:“妖丹本就具备魔性。你要以自身的‘人性’来驯服它。若心志不坚,就会反被他所控,堕入邪魔之道。到那个时候,就不是生死那么简单,而是自取灭亡。”
余音静静看着炎帝,没有说话。
炎帝又问:“你可知自己该如何做?”
余音沉默不语,表情很是淡然,良久,他点了点头。
炎帝:“我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我说的话,你都听懂了。好自为之。”
九霄对这番深奥的话没有什么感觉,只知道余音暂没有性命之忧了。她心情大好,嘴角弯弯含笑,一向黯淡的眼眸里都亮起了光彩。她问道:“睡了那么久,饿坏了吧?”
药童己端来了清粥。九霄不愿离开,就坐在旁边竖着耳朵,感觉余音吃饭的声音也是悦耳的。
凰羽终是看不下去,默默走了出去。走到院子外面时,心口处的刀口突然疼得厉害,一步也挪不了了,他就倚着墙慢慢蹲下蜷缩着,双臂抱在胸口,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身前投下一片身影,他转头看去,是炎帝过来了。
“小子,不好受吧。”炎帝俯视着他,道,“救回来也未必是你的,还要救吗?”
“当然要。”他垂下睫,答道,“我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得回她。”
炎帝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是吗?就没有抱获得原谅、被重新接受的希望吗?”
凰羽低着头,没有回答。
“啧。”炎帝摇摇头,“不诚实。”说完他负着手悠悠然走远。
凰羽蜷坐在原地,眼中隐隐含着一丝希冀,这希冀却渺茫得像风里卷的一缕细沙一样捉不住。
余音这么一醒,就毫不含糊地黏在了九霄身边。头几天他身子虚,睡得多些还好,过了几天身体硬朗些了,他就每天待在九霄的屋里。
尤其是在听说九霄伤得其实很重,有性命之忧时,他更是恨不能一刻也不离开,把毛球的活儿夺了个干净,而且是变本加厉地体贴。他可全然没有毛球不让摸不让碰的傲娇,主动往九霄手底下送,生怕她在黑暗中寂寞无聊。
被夺了生意的毛球脸色就不是很好,他很想上前把余音扔出去,又怕九霄生气。忍不下去,他掉头就走,走到院子里又舍不得真走,于是闷闷地爬到了院中的一株大树上去,满腹嫉妒地监视着小院里的情形。
屋门打开,余音拉着九霄的手走出来,扶她坐在椅上晒太阳,顺手替她理了一下鬓角的发,扶了扶她耳边的那朵罂粟,道:“这朵花儿好艳。上神每日里戴着,可见是十分喜欢。”
九霄道:“我觉得我病中气色可能不太好,戴朵艳些的也衬衬脸色。”
余音的目光柔和似水:“上神的容颜无须任何陪衬都是最美的。”
“哈哈,小嘴真甜。”
树上的凰羽简首忍不了了。九霄失明状态下听觉何其敏锐,她捕捉到了树上的微响,猜到是毛球躲在那里,也有些无奈。
她察觉到自从余音醒来,毛球就开始闷闷不乐。但此时她拿余音就像手心里的宝贝一般,哪会为了照顾毛球的情绪而疏远他?
只听余音道:“上神闷得慌吗?余音吹笛子给你听吧。”
笛子。
九霄心中微微一动,笑道:“好啊。去问问药童,能不能借支笛子。”
余音蹙眉道:“我才不用别人的东西。上神赐我的那支笛子可能被药童收起来了,我去问问放哪里了。”
“好,去吧。”九霄微笑着点头。
余音出去以后,她抬起头,对着树上说:“毛球,在上面不累吗?”
毛球没有吭声,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躺。
余音很快折返了,进门就愉悦地道:“找回来了,幸好药童给收得好好的。这是上神送我的东西,绝不能丢了。上神想听什么曲子?”
“欢快一点的。”九霄道。
“好。”余音横笛唇间,乐声如水珠一般跳着飞溅开,曲子仿佛是带着光亮的,让九霄眼前的黑暗一时都被照亮了。
一曲毕,九霄不禁拍手道:“真是好听。余音你好棒啊。”
余音又接连吹了两曲,听得九霄身心愉悦,之前的一点疑虑几乎消散个干净。一个纤纤弱质少年,一曲悦耳曲调,如此简单明亮,果真是想太多了吧。
第三首曲子曲调极柔,轻软得如熏香炉上的一缕轻烟,听得人身心极为放松愉悦。此时阳光温暖,九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余音道:“上神累了就去躺一会儿吧。”
“不想进屋,太气闷了。这外面不冷不热的,你去搬把躺椅,我就在树下躺一躺。”
“好。”余音顺从地应着。
余音进了屋,九霄再抬头“看”了树上一眼。一片叶子飘然落下,正扫过她的脸。她知道这是毛球丢下来的,这个家伙终于知道表达自己的不满了,让她有点忍俊不禁。
余音搬来竹躺椅,扶她躺下,又替她盖上条薄毯,轻声道:“方才那首曲子有安神之效,我继续吹奏着伴上神入眠可好?”
“好。”九霄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余音坐在椅旁,再奏起那轻软的调子。那乐声如柔软的云团般将她包围、托起,她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无比舒适,很快陷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才醒来。她睡得相当舒服,醒来时简首是神清气爽。满足地伸个懒腰,她唤了一声:“余音?”
没有回音,只是手臂被轻触了一下。这是毛球习惯用的打招呼的方式。她诧异道:“毛球?你下来了?不蹲树上了?余音呢?”
毛球当然是没有回答。
她也不在意,道:“睡得好香!余音的安神曲果然不错。”她忽然歪头思索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声音默了下去,她嘴角浮起一抹笑来,眸中若有星光闪烁。凰羽的动作一滞,脸上闪过愣怔。
墙角传来闷声咳嗽声。九霄竖着耳朵诧异道:“余音?是余音吗?”
那人说不出话来一般,又咳了几声,仿佛在忍痛一般。九霄这次确是听清了是余音了,急忙站起循着声音走去:“余音你怎么了?”
忽然她臂上一紧,被人拉住了。
她诧异地偏头朝向阻止她的人:“毛球……”顿了一下,她问道,“你打他了?”
毛球没有吭声也没有任何动作的表示,显然是默认了。九霄的脸沉了下来。手臂一甩,她甩脱他的手,走向余音,手摸索着向前伸出。前面响起一阵踉跄声,余音忙爬起来把手递进她的手里。
她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摸到他的脸上:“你伤得怎样?”
余音哑声道:“没事。”
她的手接着就摸到他嘴角的一缕湿腻。
“吐血了!”她有些慌了,“是受内伤了吗?”
“上神莫急,无碍的。”
她听他话音不畅,应该是胸腹间受了重击。她的脸色沉得如乌云过境。她突然一个转身,飞起一脚,准确踢在了身后毛球的胸口。
毛球闷哼一声,首飞了出去,接着又是“砰”的一声,他跌落时后背撞上了什么,一阵大响。
九霄朝着他的方向扬脸站着,冷声道:“余音心口的伤还没有全好,又是肉体凡胎,你竟然对他下如此狠手。我之前只当你小孩子脾气,没想到你这般心胸狭隘!他若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凰羽捂着胸口几乎晕去,眼前似飘来暗黑云翳遮了眼,光线明明暗暗,隐约可以看到九霄冷如冰霜的脸,接着是她转身后无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