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车马,好不容易停在了衙门口。
整个县衙大门都是灰扑扑的,连门口两个大石狮给人的感觉都是灰头土脸,愁眉不展。
洪老县丞带着主簿,典史,以及一众衙役,急匆匆地跑到门口来迎接。
他们己知这任县令是侯爷的女婿,县主的夫婿,本身也学识渊博,是位探花郎。
可看到浩浩荡荡这么大的队伍,还是惊得合不拢嘴。
几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配刀侍卫,个个精神抖擞,就连他们座下那一匹匹骏马,也比自己油光水润,容光焕发。
冯县丞吓得腿软,领着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恭迎县主和县令大人!”
何泽禹小心翼翼的将鲁西西扶下车,淡淡开口:“洪县丞不必客气,往后都是同僚,待会我还有很多事要请教你。”
老县丞见到这丰神俊朗气场十足的年轻县令,身体更为佝偻了,声音微颤道:“不敢不敢……”
鲁西西打量着这县衙,到处灰扑扑的,空气中满是尘埃飞舞。地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何泽禹皱眉:“这县衙怎么这么脏?”
“大人,如今水太珍贵,可不能拿水来擦桌子和门窗,更不舍得拿来浇地……”
“咱们县衙里有水吗?”
“井里还有水,但是水位线也眼见着在下降。”
“带我过去看看。”
于是,大家便看到一口上了锁的井。
何泽禹皱眉:“打开我看看。”
县丞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锁。
何泽禹俯身看去,一股潮湿的清凉之气扑面而来,这井深少说也有两丈,如今干旱,水位的确下降不少,但残存的水面仍有一丈许。
看得出来,这是一口好井!
何泽禹指尖拂过井壁凸起的水蚀纹路,砖石缝隙里渗出的凉意沁入皮肤。
这井壁上经年累月的水蚀痕迹,即便遭逢大旱,它仍倔强地守住这一汪救命水,像位垂暮却坚韧的老者。
可此刻,泛着冷光的铜锁却死死扣住雕花井盖。
衙门外,一群因缺水而濒临死亡的百姓,因为缺水而家破人亡,甚至为了一竹筒水,要将女儿当别人玩物……
咫尺之遥,救命水近在眼前,却成了百姓望不到的海市蜃楼。
“不必再锁了!”何泽禹声音低沉。
“是!”县丞双手将钥匙放上,蓝道长作为师爷伸手将钥匙接了过来。
“这是我的师爷,姓蓝名玉,有些事你可以跟他沟通。”何泽禹压抑着怒火。
“好的,好的。”
“蓝玉,你现在领着人熬一大锅稀粥,到县衙门口施粥,就说是新县令刚上任,今后愿与大家同心共济!”
“是!洪县丞,麻烦带我们去厨房。”蓝玉朝县丞拱了拱手。(因职业转变,今后蓝道长全部写本名蓝玉或蓝师爷。)
“什么?施,施粥?”县丞浑浊的双眼瞪得老大,都能清晰看见他眼角干涸的眼屎,“煮一大锅稀粥,可需要好多水,咱们这些水,要珍惜,可不能霍霍了呀!”
何泽禹神情冷肃,目光锐利的盯着县丞:“你就是这样当父母官的?捂着这一点点水不放?你没有看到满城都是乞丐?满城都是濒临死亡的人吗?也许就这一夜,许多人就要熬不过去,你这个父母官是没有眼睛看吗?”
“你身为父母官不去找水源,不去解决水的问题,竟认为水救助百姓是霍霍了?竟要眼睁睁地看着百姓缺水而死吗?”
“我、我,三个月不下雨,我也没有办法呀!我也有派人去找水源,可确实是没有找到呀!”县丞汗流浃背。
“为什么雾原县灾情最严重,怕是跟这里的父母官脱不了干系!”鲁西西冷笑。
“啊!县主,我们真的是尽力了,实在是我们县没下雨的时间比其他县还长啊!这老天没眼,我们也无能为力……”县丞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何泽禹看向旁边的主簿和典史:“你们跟着蓝师爷一起去熬粥施粥。”
“是,大人。”主簿和典史恭敬行了一礼,领着蓝玉等人去了厨房。
几个护卫开始忙碌地用水桶打井水上来。
县丞看得龇牙咧嘴:“县令大人,你是没经历过缺水的苦,你们这样霍霍,这口井很快干涸,就算您是县令,恐怕也得去讨水喝呀!”
何泽禹冷冷地看了一眼县丞:“你到签押房等我,我稍后有事问你!”
“是,大人。”县丞佝偻着背缓缓离开。
何泽禹转头看向鲁西西,便见鲁西西再问一个衙役的话。
衙役脸上满是无奈与悲悯:“确实很多富户,家里好几口井都锁起来了,有些街道公用的井,都被当地的地痞流氓占为己有锁了。”
“那你知道红溪村和红桥村争水源打死人的是吗?”鲁西西又问道。
“哎!村与村之间为了争水源打架的事频频发生,打死人也是正常的,有时候你们村打死我们村两个,我们又打死你两个,这样便抵消了。”
“人命也能抵消?”鲁西西感到不可思议。
“不抵消又能怎么办呢?村与村之间争水源打架也不是这两三个月旱灾才有的,有的都几十年上百年的矛盾了,各有各的理,官府管也管不了……”
“你叫什么名,家住哪里?”鲁西西又问。
“我叫马小汉,家就住县城里的马家巷。”衙役有些腼腆的挠挠头。
“你们那里可有水源?”
“唉!我们巷子里本来有一口井,但是也被当地的地痞锁起来了!不过不锁起来也没用,我去看过了,己经清晰见底了。”
“我家就老娘和我,每日我从县衙带两竹筒水回家,唉!勉强度日吧!该死的老天,也不知道何时会下雨!”
“那其他人怎么办?”
“有些人早就逃荒走了,有些人家里的井水还能维持一下就熬着,有些有点钱的就向富户们买水,还有一些就卖儿卖女喽……”
“哪家富户还有多余的水卖?”鲁西西好奇的问。
“嘿,就江五爷喽,他这人运气好!早年家中富裕,但他吃喝嫖赌将家业败得差不多,就留了一个玉泉庄子没卖。谁知他那庄子里有个泉眼,如此大旱,那泉眼里的水却源源不断,这不就靠卖水又发家了吗?”
“还有这种事?”鲁西西很有兴趣,“他可否允许我们去看一看他的泉眼?”
“那不给看!只能在门口排队买水,一只普通大小的木桶装满水,要一两银子啊!你想想他一天赚多少钱?”马小汉说着,眼睛都泛起了红光,“就他这种人,咋就能得到祖上这么多的庇佑呢!”
何泽禹见他俩说的差不多了,便让鲁西西早点回后院休息,他自己去了签押房。
而马小汉也被喊去衙门口施粥点维持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