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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原县的夜，没有一丝风，闷热得令人焦躁。
何泽禹的书房案头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七道人影在墙上投下重重剪影——蓝玉、方云霆、王勇，连同洪老县丞、李主簿、许典史围坐在长案旁，激烈的讨论声穿透雕花窗，在寂静的夜里泛起阵阵回响。
“洪县丞，明便带一些衙役回你那红溪村，命令他们立即将那道堤坝拆除，并向村长及村民宣读我朝制定的律法第2210条《均水制》，上游擅自拦截水流导致下游受灾，均仗一百，出现财产损失甚至人员伤亡的，要加重处罚。”
何泽禹将手中的《大夏律例》重重拍在桌案上。
洪县丞一脸为难：“大人，这个事我也管过，也说过，但是红溪村男丁多，100多号人个个勇猛，而且这些水源是他们的命，为了水源，他会跟我们拼命的……”
“我们先礼后兵，明与师爷带着护卫衙役先去跟村民讲理讲法，如果他们非要跟朝廷律法对着干，那本县将动用军事力量来推行《均水制》！”何泽禹神色冷肃，语气不容置疑。
“是是，大人，卑职知道了，明日一定会将此事办好！”洪县丞冷汗首流。
“另外明将两个村的村长及乡绅都带来，我有话要问他们。还有打死红桥村村民的人，明日必须抓捕归案！”
洪县丞脸色发白，汗流得更多了。
……
洪县丞他们走了之后，何泽禹又安排方云霆带着几个护卫陪彭小郎去山上或河床边寻找泉眼。
最后又留蓝玉下来看卷宗，发现前县令的旧案卷宗很多都疑点重重，显然糊涂案不少。
鲁西西左等右等不见亲亲相公回房，便领着李小妹端着夜宵去书房。
“哇，我今夜是大饱口福了，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银耳羹了，鲁西西看不出来哈，你的手艺还这么好。”蓝玉用调羹舀着粘稠的银耳羹，连连赞叹。
“那是，我的优点多着呢！”鲁西西骄傲地仰起小下巴，“你得为何老师多分担分担，以后每日都有你的夜宵。”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没有白吃的夜宵，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在他俩吃银耳羹的时候，鲁西西翻看着卷宗，皱起了秀眉：“前县令是真糊涂还是不作为？这几桩案子连我这非专业人士都看出来了不对！”
“唉！这雾原县真的是被治理得一团糟，天灾人祸，这里的百姓太苦了！”何泽禹叹道。
“这里的情况比当年的南源县还糟透了。”蓝玉也摇头。
“其实雾原县去年就有干旱，稍稍恢复了半年，今年又有更严重的干旱，当年的南源县只是人祸，如今的雾原县是天灾加人祸，简首是民不聊生！我感觉这就是人间地狱！”鲁西西想到昨日进城看到的场景，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关键是去年，我与岳父从南源县往京城一路推广种植红薯，并没有经过雾原县。此地的县令又不作为，没有从其他县引入耐旱高产的红薯，导致雾原县的农业基础始终薄弱，到近期的三个月干旱便雪上加霜。”
何泽禹说着，将手中的碗放下，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我这个县令任务艰巨啊！”
蓝玉告辞后，何泽禹又拿出卷宗，对鲁西西抱歉道：“你早点去休息吧！雾原县情况实在太糟糕，我今夜得加一下班，乖，你先去睡。”
鲁西西叹气：“我知道了，你也别熬得太晚了。”
这一夜，鲁西西不知道何泽禹什么时候回房睡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起身离开的。
唉！何老师有些拼命啊！
不过，雾原县这个情况确实太糟糕了。
第二日，何泽禹审理了江五爷的案子。
何泽禹运用心理战术经过好一番审问，终于得知实情。
果然不仅仅是因为夺泉眼，那土匪头目阮仲二竟是江五爷在外面养的外室丽娘的竹马。
阮仲二与丽娘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然而丽娘的父母嫌弃阮仲二家贫，将丽娘嫁给了一个小商贩，阮仲二怀恨在心，将小商贩弄死了。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丽娘了，谁知转头，丽娘又与江五爷厮混到了一起，竟然无名无份，做了江五爷的外室！
这让阮仲二无比的愤怒。于是便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做下这令人发指的惨案。
人证物证齐全后，二十余名土匪认罪画押。
何泽禹当堂发落，二十六人各杖五十，阮仲二杖八十。众人血肉模糊，旋即被投入死牢。案卷快马呈报州府，核准秋后问斩。
……
暮色西合，何泽禹召见红溪村和红桥村两村村长与耆老。
在衙署内，双方就水源之争各执一词，将因水源而起的积年恩怨和盘托出。
何泽禹展开《分水制》律法，字字铿锵宣读条文，严斥红溪村私占水源之举：“按律当惩！若明日辰时前拆坝，可从轻发落。”
后又安抚红桥村民，承诺官府将资助两村共修水渠。威压与承诺之下，红溪村村长只得应下拆坝之事。
经过两日的调解，这场多年的纷争暂得平息。
然而寻找水源的事却依旧不乐观，整整三日，一无所获。
夜里，油灯在案头明明灭灭，何泽禹着案上皱成一团的舆图，抬眼望向方云霆和彭小郎。
两人衣袍沾满泥浆，彭小郎鬓角还挂着草屑。
方云霆己将三支断成半截的探水铁钎重重掷在桌上："方圆三十里的山涧、枯井全翻遍了，铁钎探下去全是干裂的红土。前日发现的暗河，今日再去只剩碎石缝里几摊泥渍。"
彭小郎扯下腰间空荡荡的水囊晃了晃，囊口渗出的最后一滴水珠砸在青砖上，瞬间洇成灰痕："连老鸹都不见一只——那里怕是连露水都没了。"
何泽禹盯着铁钎上凝结的红褐色泥块，喉结重重滚动。
江五爷的玉泉山庄那点泉水，不过是杯水车薪！每日汲水不过百担，连县城老弱病残都难保周全，更别提二十三个村落的万亩枯田！
他翻着蓝玉、余木泉（鱼子酱）和钵钵鸡（纪波）递上来的调查卷宗：
李家沟树皮被啃光，王家寨连牲畜都开始自相残食，若再寻不到水源，等不到秋收，饿殍便要铺满官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