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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神火，其实能烧魂的……”
“有人晚上做梦梦见自个儿进了神台，再醒来就发起疯来……”
“你说咱要是也被烧成那样，是不是就真成鬼了？”
午后，望云堡西侧临时安置区，谣言像风一样在篝火间游荡。流民的情绪被压着，闷着，酝酿着一种快要爆开的阴潮。
白牙尾巴一扫，蹲在屋顶晒太阳，望着下面乱作一团的人群，冷哼一声：“你再不整点法子稳住这些人，明天他们就该冲上神台把你点了。”
陆振没说话，只是盯着灶火主台上那缕火线，沉了沉眉。
“你让我当神，我还真当不了。”他缓声说，“但要让我装神弄鬼……那倒是我擅长的。”
白牙一怔，转身看他。
陆振转身入祠堂，不久后，一阵“哗啦”响动从祠堂老箱子中传出。
他走出来时，身上披了一件黑底金纹的长袍，领口微翘，袖端绣着古文“镇”与“令”二字，额心贴着一枚朱印封符，眉宇间多了一分肃冷。
——镇神司监察祭服，旧时神职者出使民间时所用。
“你这是……”白牙狐眼微张。
“镇神之道，既要镇诡，也要镇心。”陆振拂了拂衣角，“今日不当监察，便做一日道士。”
·
傍晚时分，神火灶台前竖起三根粗木立柱，上挂稻草编成的“驱邪草偶”，头戴八卦铜镜，身缠红绳锁扣，立于东南西三方。
陆振盘坐其中，袖中拿出一本泛黄的《山海经·异书》，翻开高声念道：
“东方有兽，名曰魇魉，专食人魂而惑其心。故有八煞镇位、三灾转符，以定阴阳之序。”
人群渐聚。
他挥手在地上画出一道“镇魇符纹”，围成五角，插入三炷短香，一字一句地说：
“此为风水镇线，五行交替之阵。东镇魇、南镇哭、西镇腐、北镇雾，中为命星，灶火为心。”
老猎户站在人群后，轻轻点头。
一名少年小声问：“那……咱们这望云堡，是在什么方位？”
“西南偏魂，属哭域残线。”陆振收起符笔，抬头望向那孩子，“你们这些从哭丧鬼域走出来的，该安镇于‘哭位’。”
他起身，将最后一个“草偶”插在西侧小土丘上，嘴中喃念：
“以人心为印，以香灰为咒，以神火为势——镇！”
香火一震，三枚草偶尾端的红绳同时鼓动起来，像是在无风中微微舞动。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从今天起，这叫镇哭台。”他沉声道，“只要你心中不乱，神火不息，任何诡都不敢入此三步。”
人群不再骚动了。
柳晚晴站在一侧，轻轻开口：“你今天的样子……真像个‘活神’。”
陆振没有回头，只将身上的袍子拢了拢，望着天边最后一抹火霞落下，长出一口气。
“假的。”他说。
白牙慢悠悠从香柱后走来，叼着一串花环，“假得挺好。”
他咬着花环边角咕哝道：“你信，别人也就信了。这世界要的不是神，是能扛事的人。”
陆振没接话，袖下那本《山海经》微微震动，灶火神台中心一道火光顺着灵脉细线延伸出去，悄然渗入地底镇线。
他低声自语：
“今日之神，是我骗出来的。”
“但只要能护住他们——骗一回又何妨？”
夜色深沉，云压雾厚。
北口山边，冷风贴地吹过，带动枯草倒伏成圈，宛如看不见的影子刚刚低伏掠过。
“咔嗒。”
一根干枝断裂，无声无息中，一抹漆黑如墨的身影缓缓沿山道蠕行。它没有脚，只在地表浮动，每前进一寸，地面便多出一道灰痕。
望云堡外围灵雾结界微微震颤。
清厄立于结界塔顶，目光如镜，指尖扣着一枚光盘符镜。下一刻，他轻吐一字：
“影蚀。”
塔下的铜铃自动摇晃，发出尖细响声。白牙尾巴一甩，从墙头跃起：“终于来个试胆的了。”
“不用动。”陆振开口，站在北岗灯台下方，眼神未移。
众人随之止步。
只见那道黑影游至距离结界五丈处，忽然顿住，仿佛嗅到某种不可逾越的味道。
紧接着，它身形扭动了一下，向西偏离了三步，正好绕开了一根草偶图腾立柱的斜前方。
草偶尾端的红绳迎风而动，铜镜反光闪了一瞬。
黑影如遭雷击，身形陡然一缩，扭头便退，所过之处草叶皆枯，唯独未触那三枚草偶任一。
地面上，留下清晰的“绕行痕迹”——一串灰尘排布不规则的半月形刻印。
“它没敢靠近。”雁归低声说。
“它不是没看见，而是不敢看。”陆振眼神微动。
清厄落地，双手展开灵镜投影，镜面上浮现一道扭曲的光线流痕，环绕着三个图腾柱节点旋转。
“图腾立点处，有神性震痕。”他看向陆振，“不是你施咒留下的。”
陆振走到图腾柱前，抬手在红绳尾端一抹。灵息微动，那片草偶底部隐隐显出符文交汇纹路。
“我画的是普通的镇魂纹。”他语气平稳，“但与草偶、香火和风水线结合后……触发了某种‘旧意共鸣’。”
清厄点头，神情复杂：“这种共鸣不是术法，是意志。”
白牙咬着尾巴一角：“你画符的时候，是不是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什么？”
陆振回忆片刻，道：“我想的是，《山海经》里的那些神话，早晚该有人把它们画回来。”
白牙叹气：“你不是画回来了，你是画醒了。”
“这种组合模式很像一种旧体系——神韵结构。”
“不是神迹，是人‘相信神迹’之后，那一瞬间投射出来的共鸣。”
清厄从身后拿出一枚符石，按在图腾柱下方轻轻一敲，石纹上浮现出模糊古文痕迹：
【虚神印·未定】
陆振看着那几个字，沉默良久：“虚神……非神而有威。”
清厄道：“这叫半信则灵。”
“你披了件镇神司的衣服，说了几句阴阳风水，结果他们真信了——信了之后，那些东西就真成了阵。”
“信仰灶火的外围，开始自动凝结‘信仰节点’。”
陆振低头，看着那枚草偶在夜风中轻轻晃动，铜镜微光打在地上，照出一圈圈淡淡光晕。
他轻声道：“那就是说，只要人信，非神也可驱鬼。”
“这就是我要的镇。”
白牙站在他脚边，声音忽然带上一丝警觉：“但你要知道——信得越真，回馈越强，反噬也越狠。”
陆振点头：“我不怕真。”
清厄收起灵镜，忽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法阵，理论上可以扩展成区域型结界——只要图腾足够，节点清晰，情绪连贯……”
“就能扩出一片民心护域。”
陆振笑了笑：“不急。”
“先镇一村，再镇一地。”
“待有一日，我把这图腾画到诡市门口——看他们还敢不敢进来卖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