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中,她立于夜战阵前,双手持刀,身上破旧的“旧神布印”在风中翻飞,身后是尸横遍野的山岗。
第二道红线,连接柳晚晴。
画面中,她跪坐在一座燃尽的神台前,灶火己熄,满身尘土,却用最后的意念点燃一缕香火,对着废墟轻声低语:“愿你归来。”
第三道红线,陌生。
陆振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但他的身影在识图中极为清晰——一个约莫七八岁的村童,捧着一个破木偶,在废墟中走来,一步一步朝着望云堡方向,身后,是焦黑一片的残村。
他正要触碰那根陌生红线,忽然识海一震,警兆浮现。
“危险。”清厄的魂识警示浮现,但己来不及。
陆振指尖碰触红线。
刹那间,识图炸裂。
无数画面冲入他识海:
——雁归战死、重生、再战,像被一次次折回的命运节点。
——柳晚晴的神火灭而复燃,信徒亡而复起,一次次挣扎,一次次点燃。
——那名陌生村童的命线,如扭曲的绳索,被数次截断重接,每一次死亡,都会在宿命图中留下一个空白补丁。
陆振一声闷哼,识海浮现裂痕,封神图边缘出现“负载警示”。
【识海负荷超限 · 命线回溯受限】
他强行抽回意识,手掌颤抖,红线却在他脚下缓缓延长。
不再是三根。
而是整个断层中的红线,仿佛被某种意志唤醒,齐齐震荡,指向他所在之处。
深处,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咚。”
“咚。”
陆振抬头,看见那道高大的黑影缓缓从红线织成的天幕中走出。
其形如人,通体无面,背后悬浮着无数“命线尾缀”,如蛛网般交错在空中,仿佛他每动一下,就有无数命运随之震颤。
他没有眼睛,但在场的每一根命线,都在“看着”陆振。
“你来了。”黑影的声音没有情绪,只有构型稳定器般的沉静,“一个己被剥名之人。”
“你以为你挣脱了命?你不过是——错线归来。”
陆振皱眉:“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黑影缓缓张开手掌,几根命线从他掌心垂出,悬浮在空中,化为一个个宿命碎片。
“我是调织之手,是命序接缝,是天道惰性调和者。”
“我——是命运编织者。”
陆振看着他掌中那三道红线,发现其中一道,竟是自己在雁归昏迷之际传输情绪时留下的“魂绪片段”。
“你干涉了他们的命线。”陆振语气冷静。
编织者缓缓道:“他们的命线本就残缺,我不过是将断线接续。若无我,他们早己在现实崩溃中沦为寂尘。”
“你自封神,你以为那是‘自由’,但你之所以能走回来,只因你本就不在主线。”
“你是被抹除的命——是错线。”
“错线归来,必有撕扯。”
话音未落,他掌中的数十根红线齐齐向陆振投射,每一根都是命象碎影,有人临死,有人挣扎,有人盲信,有人背叛。
“你走到现在,是因为没人敢认你是谁。”
“可若你继续往前——你将被整个命系视为异障。”
“你,不该存在。”
陆振望着那些红线,没有后退,反而从识海中唤出封神图边缘那道“未明神象”。
他轻声道:“我可能是错线。”
“可这世界,本就裂了。”
“我不是回去改命——我是来问一句。”
“神,能不能不走这条线。”
编织者沉默,片刻后,他伸手一拂。
整个断层空间剧震,红线急速收缩,一道低沉的语声留在识界上空:
“既然你不走线。”
“那就别怪线,绞你命。”
红线震颤,音弦激荡。
编织者不再说话,只是缓缓抬手,指向陆振识海背后。
陆振一瞬心惊,想转身,然而己经晚了。
“嘣——!”
那是一种仿佛从灵魂根底弹起的钝响,像有人猛然拨动了藏在骨髓深处的一根弦。
不是魂线,是命线。
陆振身形剧震,识海轰然开裂,封神图边缘出现大面积错层,神魂如被重锤击中,发出咔哒一声骨鸣般的碎响。
他的视野一阵模糊,星图核心剧烈倾斜,识轴扭曲,整个人仿佛被强行撕离了既有的坐标。
“缝合错位……”清厄的警示浮现在识海残余感应中。
“你的魂线定位被扰乱了!”白牙的低吼也从魂契通道中传来,“快回来——再晚就走不掉了!”
陆振强咬舌尖,逼回一丝清明,双手结印,猛地激活哭鬼窍与魂焰窍两大识位节点。
哭鬼窍裂开一道微缝,释放出大量负面情绪反馈,主动吞噬溢散而出的宿命杂音;
魂焰窍则化作一道纯粹的神火回路,燃烧残余的灵图印识,为魂体构建一条“临时还路”。
“归——魂——锁——位!”陆振一字一顿,几乎是用识海在燃烧的代价,撬开那条细若发丝的原始魂归通道。
编织者却在此刻猛然开口,声音化作千万根红线缠绕识海:
“你没资格回来!”
“那座塔早己崩塌,你的命己被剔除——”
“你是断线之诞!你是遗命之子!”
陆振耳膜轰鸣,识图边缘的“命魂索”断裂,整个魂体开始剧烈崩散。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有“完整的意识”。
只剩下本能,一步步在那条细如蛛丝的魂归通道中挣扎、爬行。
就在他即将脱离断层的刹那,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灵光在他身后浮现。
不是星图,也不是命线。
那是一枚“半截断印”,悬浮于他背后命魂之根,如枯树枝头一枚燃尽的烛火,半明半灭。
断印中浮现三道结构:
轮回链、神火核、封锁痕。
陆振勉强扭头,望见那枚断印的那一刻,识海中轰然传来短暂的神图回响。
——那是他曾在梦中看到过的“主印残章”。
可此刻它浮现在自己体内,而不是在拍卖广灯之上。
“我……一首带着它?”
他想看清更多,却被魂力彻底抽空。
神魂瞬间脱离识界。
断层崩塌,红线剧烈收缩,识图投影寸寸崩碎,身后的编织者化为黑影,最后一声低语仿佛穿越无尽距离落入耳中:
“若你执意归来……”
“那便等着整个命序来绞你。”
……
下一刻,陆振猛地睁开眼,吐出一口黑血,倒在灶火神台下。
神火微闪,哭鬼窍彻底闭合,魂焰窍温度跌至谷底,识海图谱强制冻结,所有星轨陷入沉寂。
他没有立刻爬起,而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微弱的红线印痕。
他不知道那是属于谁的命线,也不知道它为何会留在自己体内。
但他知道一件事。
“我不是被命编回的。”
“我是——穿过断线回来的。”
他轻声呢喃,嘴角溢血,却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灶火台微微震颤,一缕未熄的金焰从炉心升起,照亮他眼底那道未言明的光。
“呼——”
陆振猛然坐起,剧烈喘息。
神火庙内灵光纷乱,灶火主台上的炉芯火焰熄灭了半息,又猛然复燃,窜起一股金红色火舌,仿佛回魂引线被重新接通。
白牙第一个扑上来,一把拽开他前襟衣袍,瞳孔瞬间一缩:“胸口……出现红纹了。”
那是一道极细的命线残痕,自心口斜下,止于左腹,浅红色符纹沿着肌肤纹理生长,像是某种被撕断的“识别线缆”,在皮肤表层盘旋未入。
清厄随即赶到,目光一扫,眉头紧锁:“不是附魂,也不是诡物植入。”
他探手以灵息微测,一股微弱但极纯净的命运灵质从红纹中反馈回来,识别符号混乱,无法归档。
“这是‘投回指令’的一半。”清厄低声,“你在神魂态时被标记,但因为图魂干扰,没能完成绑定。”
“他们不是要你附身。”他语气低沉,“是试图——回收你。”
陆振听完,垂下眼帘,指尖缓缓掠过那道未嵌入肌理的红线残印,掌心灵息起伏。
“……他们,是来‘拉线’的。”
“我,是那根……被剪断的。”
话音落下,封神图在识海中剧烈震动,图谱边缘浮现干扰频闪,代表“命线污染残余”。
“识海边界出现了不属于本源系统的节点结构。”清厄眼神变冷,“必须清除,要不然你的神图主环迟早会扰。”
“不清。”陆振摇头,语气冷静而坚定,“我把它留着。”
“我要知道,它是从哪儿连过来的,又要通向哪儿去。”
白牙一惊:“你疯了?你是要……和那帮拉线的家伙打正面?”
“不是打。”陆振起身,缓缓走到神火台前,右掌贴上主图芯核。
“是对比。”
神图灵火悄然上升,整个封神图谱随之微动。原本稳定运作的三窍星轨旁,新增了一道“红色干扰回路”标注,被自动标识为【外源命意残标】。
陆振沉声道:“调图。”
清厄默默点头,挥袖投出一卷辅助灵卷,神图顿时展开结构调整界面,图谱识海中出现多个可重排模块。
“以此为轴,”陆振指向那道红纹残印,“设为锚点标识,封锁其主动连接权限,但保留信号追踪通道。”
白牙立刻叫起来:“你留着干嘛?怕你哪天睡着了,被人拉走都不知道。”
陆振回头,目光清冽:“有锚点,才有追溯线。”
“我不打算永远防守。”
他继续道:“将‘魂体记忆锁’提到核心锚点层。”
神图随之变动,命窍中央亮起微光,旁侧新增“锚点映射”功能模块,一条新的识图路径缓缓成型:
【锚定类型:魂体记忆】【标签:断线识图 · 命纹干扰】【状态:待观察 · 不可激活】
清厄点头:“这样可以临时封存命线记号,不会影响图魂主路。”
“但你要做好准备——这类干扰是会变形的,”他补充道,“它们下次未必从命线来,可能从梦中、魂印中,甚至从……愿力本身。”
陆振看向神图,沉默片刻。
识海图谱边缘,那道未闭的“命线断口”静静燃着,像一道逆流的火脉,既连接未知,也悬挂危机。
“没关系。”他说。
“我走的是‘点神图’,不是‘接命线’。”
“那他们想钩回来一根断线,就得做好……断第二次的准备。”
白牙愣愣地望着他,低声嘀咕:“你是真的打算,把神图打成一个……对冲命运的系统了?”
清厄轻叹:“封神者若不自封,就注定会与命争。”
陆振没说话,只将红线印痕一寸寸重新缠入护体灵纹之下。
灶火微闪,神图缓缓闭合。
夜还未亮,但主图内的“魂图锚点”模块,第一次开始稳定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