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神台前,陆振眉头一动,胸口的神启印记忽然轻轻一跳。
下一瞬,识海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脉动声,疫病窍剧烈波动,像是被某种无形力量触碰。
清厄迅速走近,手指点在识海浮图上。火光微颤,神图外围一圈圈光纹竟然在缓慢暗淡。
“……不好。”清厄脸色一沉,“外围土壤开始硬化,灵脉流动受阻。”
陆振闭上眼,神识瞬间外放,感知扑向整个望云堡。
北巷农田里,原本郁郁葱葱的庄稼像被什么抽去了生机,叶片卷曲发黑;
南岗小溪的水面,正一点点干涸,河床出破碎的沙石;
而远处,曾经最活跃的灵脉节点,光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水源干了,田地枯了。”白牙从外面疾步而归,毛发倒竖,鼻尖微微颤动。
它喘着气说:“灵气像是被拽走了一样……不是流动慢了,是源头在消失。”
陆振睁开眼,一缕压抑的怒意从眼底涌起。
“神启印记……”他低声呢喃,感知回到识海,只见那块神启碎片在识海之中微微发光,一圈圈波动正无声扩散,像是在与天地某个看不见的规则呼应。
清厄立刻出声:“必须压制!现在还只是外围反应,一旦扩散到信锚中心,整座望云堡都会变成一块死土!”
陆振没有回答。他伸出手,五指张开,掌心灵火汇聚。
疫病窍亮起,魂焰窍随之跳动,他凝聚出一缕青蓝色净火,掌心轻推,首落到庙外的土地上。
一团净火轻轻炸开,在土地上铺展开来。
短短几息,原本己经灰败的草地恢复了一丝生机,枯黄的叶片抽出一点绿色。
然而,没过多久,地下那种死气便再次涌上,把刚恢复的一点生机彻底吞噬。
白牙盯着这情景,尾巴僵住了:“……压不住?”
陆振收回手掌,净火熄灭。他脸色有些发白,额头浮出一层冷汗。
“不是压不住,是净化跟不上。”他低声解释,“这种污染不是普通毒性,是神性碎片污染——根子不在地表,在灵源。”
清厄紧紧盯着神台上震颤的火芯,声音发紧:“这种污染,一旦扎根灵脉,不光望云堡,周边几十里都会变成……神灾死域。”
一时间,空气仿佛被冻住了。
陆振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脑海中迅速掠过各种净化术式、灵火反制方法,但无一能在面对神性污染时真正见效。
“净化之触,只能暂时压制,不可能根除。”他终于开口,语气异常冷静,“如果找不到污染源,整个望云堡撑不过七天。”
白牙在旁咬紧了牙:“那印记,是不是引来的?”
陆振垂眸看向识海中心那微微发亮的神启印记,神情冷峻。
“是它。”他答得干脆。
白牙怒吼一声,一爪子拍在地上,火星西溅:“早该一开始就把那破东西丢远一点!”
“丢得了么?”清厄摇头叹息,“它选中的地方,怎么可能靠丢弃就能解决?除非彻底熄灭,否则它只会越来越深地扎根下来。”
气氛一阵沉重。
陆振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几乎躁动到要撕裂识海的疫病窍。
他目光冷静,环视整个神庙。
“通知各小坛,立刻收紧外围信锚网。
在南巷、北岗、西岗各布一级防护阵,不要妄动主火。
信感波动异常者,暂时隔离。”
清厄立刻领命,转身而去。
白牙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陆振眼底那丝冷冽的光,最终只是低低吼了一声,扭头消失在夜色里。
陆振站在庙前,双手负背。
远方,黑暗中,原本丰饶的土地,在夜色下慢慢硬化成了死寂的灰壳。
而天空,没有云,没有星,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闷,像是某种庞然存在正在无声地逼近。
南巷方向,最先出事了。
清晨未亮,望云堡小祭坛旁的钟铃突然自鸣,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哭喊声。
几个巡夜少年跌跌撞撞地冲进神庙,大声报告。
“长老!不好了!南巷的人……疯了!”
陆振立刻起身,疾步而出,白牙紧随其后。
他们赶到南巷时,只见十几户人家门前跪了一片。
那些平日熟悉的乡民,此刻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嘴里不停呢喃着听不懂的话,身体像失了魂魄般在地上瑟瑟发抖。
更远些,还有人跌倒在田埂上,脸上挂着痛苦而又癫狂的笑容。
清厄快步检查几名倒地的村民,脸色越来越沉。
“他们……还活着,但神识被某种力量困住了。”他说着,掏出随身识镜,在几名村民额头前一扫。
镜面上浮现出一圈圈扭曲的波纹,仿佛有人将梦境注入了他们的灵魂之中。
“他们梦见了什么?”陆振问。
“天裂,神降。”清厄声音低哑,“每个人说的词不同,但核心画面一样:天空撕开,一尊异神踏碎云海而来。”
白牙低吼:“又是神性污染?!”
“不。”清厄摇头,“这不是普通的污染,这是……诱导。”
陆振皱起眉头,闭上眼,神识外放,沿着那些人的气息线缓缓探查。
识海中,一条条杂乱而细碎的灵感线浮现——本应稳定连接神图的信锚线,如今却像被搅动的蛛网,纷乱不堪。
更可怕的是,在这些杂乱线条的交错点上,他捕捉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种波动带着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正是神启印记散发出的“脉动频率”。
陆振猛地睁眼。
“不是单纯的生态污染。”他低声说,“神启印记,在主动播种梦境诱导。”
“什么意思?”白牙警觉地眯起眼。
“它不仅改变了土地,还在植入精神映像。”陆振沉声解释,“让人们潜意识中,将那些未知存在,视为‘神降的天命’。”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如果说土地石化还能靠力量去净化,灵脉枯竭还能靠技艺去修补,
那么一旦人的信念被悄无声息地篡改,就连神火台、封神图的庇护也无法拦下他们心灵的沦陷。
白牙咬牙切齿:“这群混账……他们是要用望云堡当苗圃,培养新的信仰!”
清厄快速绘制了一幅临时灵图,将南巷、北岗、望云堡核心地带的信锚异常波动标注出来。
短短一个时辰内,望云堡三分之一的信锚节点都出现了微弱异常。
而最密集的位置,正是——神庙后山,神启印记封存之处。
“源头,就是那里。”清厄咬牙道。
白牙试图用鼻息去嗅出异象源,但刚靠近神台后山,他就皱起了眉头。
“嗅觉也乱了。”它闷声道,“这地方……不是味道变了,是感知本身,被扭曲了。”
陆振走到神庙前,站定,闭上眼,将识海感知再次推到极限。
在灵感线之外,在乱流和哀鸣之间,他终于隐隐看见了梦境最深处的一角。
——一道裂缝。
——无数细细的金线,从裂缝中垂落,像蜘蛛丝一般纠缠住整个望云堡。
每一根金线末端,都隐隐浮现一个轮廓。
有的人影低头跪拜,有的人影疯狂大笑,还有的人影无声哭泣。
陆振心头一沉。
那些并不是普通的幻觉。
那是某种更高位规则的投射——在悄悄地改写人们的“命感认知”。
不是诡异,也不是神迹。
是更高层的污染。
一种新的信仰正在悄然扎根,而神启印记,就是那座“苗圃”的种子。
陆振睁开眼,眸中浮现一抹冷光。
“幻觉只是开始。”他声音低哑却坚定。
“真正的敌人,是在人心里埋下的那道——伪神之痕。”
夜色低垂,望云堡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沉闷。
陆振站在神火庙前,掌心灼烫,一道道细小而繁密的金色火线,从指尖顺着识海牵引而出,覆盖在庙门、香台、道路、乃至外围田野上。
这是他以疫病窍和魂焰窍双重引动,构建出的【净火覆盖阵】。
每一道火线,都是一道微型净化回路。
它们交织成网,像灶火里的密密篦片,勉力阻挡着那股源源不断侵入的神性污染。
然而,他清楚感知到,这种防护正在迅速逼近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