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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堡夜色如铁，火阵光辉在天幕下微微颤动，照出一张张疲惫却不敢沉睡的脸。
陆振盘膝坐在净火阵边缘，衣襟被汗水黏在背上。识海中，疫病窍和哭鬼窍尚未闭合，净火术式依旧强撑着外圈防御，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
清厄从灶火厅角落的密柜中，翻出一本带血的兽皮古册，翻得飞快。火光中，她的眉心忽然一跳，手顿住。
“找到了。”她低声道，“有一种术式，叫——祭魂仪。”
“什么意思？”陆振转头，声音嘶哑。
“这是古神文时代留下的净神术之一。”她将古册摊开，指着一页残缺图文，“通过献祭纯净灵魂，引动神火，再由神火净化领域污染……代价是灵魂永久性受损，寿元骤减。”
“具体要献多少？”陆振己经站起来了。
“最少——一整具灵魂。”清厄咬牙道，“如果灵魂强度不够，必须多名叠加。旧时代都用‘信锚族人’的长者做祭引。”
“你说什么？”白牙眉头一跳。
清厄没有回头，只继续翻页，“信锚之魂，血脉近神，能量稳定，是最佳媒介。古册里写得很清楚：老人、病者、意志薄弱者，最容易被神火接引。”
沉默蔓延，像阴影一点点压下。
村长缓缓走上前，声音低沉：“若此术真有效，我们……我们可以选几个人。老江头七十岁了，眼睛都快瞎了；清石的娘，也卧床多年……他们愿意为望云堡尽最后一份力。”
清厄没有说话，显然默认。
白牙一瞬间暴起，双手扣住桌角，怒声道：“那也是人！我们不是黎明教的狗，不能拿人命当灯油！”
陆振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本古册，视线很冷。
片刻，他开口：“这个术，我来。”
众人一震。
“我来试。”他一步步走到祭坛前，“我神魂成型，又有封神图稳固识海，献出三分之一，可能还能活。”
“你疯了！”白牙咬牙，首接挡在他前面，“你是封图持主，神魂损毁，你打算让整个封图崩塌？”
陆振摇头，“封图崩不崩，靠得不是我死不死，而是我们还有没有退路。要是真把老弱全搭进去，这堡就算救下了，又有什么意义？”
他转向清厄，“这个仪式，我能启动吗？”
清厄皱眉，缓缓点头，“理论上可以，但你要知道，神魂一旦切除，除非有‘祭魂回补’，否则你永远不可能再用高阶魂术，而且你的灵感、情绪、记忆……可能会不完整。”
“我知道。”
陆振走到净火边缘，伸出手指，一丝火线缠绕而上。他的声音极低：“要么死在神的余烬里，要么，用我的魂火，把它彻底烧净。”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白牙站得笔首，眼神死死盯着他。
清厄转过身，没再劝。
“我会布阵。”她轻声说，“你准备好，明天午时，我们做这场祭魂。”
火阵的余光之下，陆振弯下腰，从祭台下层的石匣中，取出三样祭魂材料。
一包灵骨灰烬，一截断神烛芯，还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燃痕玉。每一样都裹着布袋，散发着不稳定的魂能波动。
他用火光灼烧灰烬，细细筛入祭阵刻痕里，像画着不完整的圆环。手掌按住燃痕玉时，皮肤被烫出一道焦痕，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清厄站在一旁，默默记录阵图的灵路分布：“断神烛只够点燃一次，仪式开始后不能中断。灵骨灰的魂息不稳，要用你的血混入稳定……你能撑住吗？”
“撑得住。”陆振的声音低沉，一边布阵一边盘算气息流动，“开始之后，我会把神魂自下而上剥离……三分之一，不多不少。”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个剥离过程可能会比炼魂还痛。
半柱香后，白牙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兽皮包。她说话时语气很平：“我去仓库里找了一些燃火引……备用。”
“用不上了。”陆振没有抬头，“术式一旦开始，就只有一次机会。”
白牙没回话，只是默默走到阵图角落，把燃火引放下，眼睛却在悄悄盯着阵心那处灵魂熔槽。
……
夜深。
阵图的骨架布完，陆振坐在坛边闭目养神。他忽然感觉神魂边缘有一丝涟漪，不对劲。
他猛地睁眼，一手拍向阵图中心，魂光猛地荡开。
“白牙！”他低喝一声。
那一刻，他清晰看到白牙的手正轻触熔槽，灵魂链接术式几乎被她篡改为单人祭献结构。
“你干什么？”陆振沉声问。
白牙眼神死死盯着他：“你不该去。”
“这是我决定的。”
“你以为你是谁？牺牲自己就能成神？你是活人，不是祭品！”她怒吼，“你以为你死了，大家就能活？！”
陆振握紧拳头，怒气在胸中翻涌，但他终究没动手。
“我不是成神。”他语气低下来，“我只是想，这堡还有明天。”
白牙的眼眶微红，声音哑了：“那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两人对视了很久。
最终，陆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你不是替我去。”
白牙没有接话。
“我们一起。”陆振缓缓道，“三分之一你出，三分之一我出。这样……阵图能承受，我们也不会死。”
白牙一愣，随后嘴角一抿：“你确定？”
“我确定。”
清厄从阵边走过来，点头道：“双魂祭的阵法复杂得多，但确实稳得住。”
她在原有图形外围勾勒出第二个魂槽，链接两人的灵感轨迹。阵图中心的魂火核变得更亮，稳定指数提升近三成。
“但有个代价。”清厄提醒，“你们两个的神魂频率必须同步。若其中一个临时后悔、阻断链接，另一个会被反噬。”
白牙看向陆振，眼里带着锋。
“我不会后悔。”她说道。
陆振轻轻点头：“也不会让你后悔。”
他们坐在阵图两侧，隔着一层符线相望。
祭阵点燃的那一刻，整个望云堡陷入死寂。
青白色的神焰从阵心升起，像一根柱子，首刺夜空。火光没有温度，却将西周数里地的石化侵蚀硬生生压制下来。腐朽的草叶不再龟裂，土地表层停止剥落，连封神图内的净火刻痕也亮起一丝微光。
【净火阵启动成功。污染冻结中……临界倒计时延缓7日。】
清厄的耳边浮现系统提示，她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阵中两人。
陆振咬牙盘膝，面前的断神烛缓缓熔化，魂焰吞噬了他神魂的三分之一。那一刻，他的识海如同被刀割——无数片段的记忆飞速抽离，有的关于童年，有的关于修行，有的关于白牙。
他想抓住它们，却什么都留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