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冥的通讯器在掌心震得发烫,老陈的定位信息刚跳出来,他指尖还沾着胡列娜耳尖的温度。
月光透过血雾斜切过武魂殿的汉白玉柱,他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那两个被金光与红毛裹住的身影——千仞雪的圣剑在鞘中嗡鸣,胡列娜的尾巴尖还在微微发颤。
“幻影阁的祭祀阵图。”他低低重复着那弟子的话,玉牌上的黑血渗进掌纹,带着腐肉般的腥气。
三天,足够让一个魂师从魂尊跃升魂宗,却不够让他横跨星斗大森林再折返。
可预言者说的替代仪式需要三样东西,缺一样胡列娜体内的诅咒就会反噬——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她刚才扑过来时的温度,尾毛扫过锁骨的痒意,比任何魂环附加的警示都更清晰。
通讯器第三次震动,是情报贩子老周的加密消息:“想活命就来城西破庙,带三株冰火两仪眼的雪魄花。”唐冥捏碎通讯器,雪魄花他有,是上次在冰火两仪眼替胡列娜采的,用魂导器养着,花瓣上还凝着晨露。
他转身时,千仞雪已经走下台阶,圣剑的流苏扫过他手背:“我让黄金一代护送你出城。”
“不用。”唐冥握住她的手腕,触感凉得像冰,“幻影阁要的是我,带太多人反而引蛇。”他侧头看向胡列娜,她正咬着嘴唇帮他整理衣摆,尾尖悄悄卷住他的腰带,“你们守好武魂殿的防御阵,大供奉们的魂力能撑到我回来。”
胡列娜突然拽住他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我梦到……梦到你在水里挣扎,周围全是黑鳞的蛇。”她的狐耳耷拉下来,红瞳里浮起水雾,“他们说那是冥河的怨魂。”
唐冥捧住她的脸,拇指蹭掉她睫毛上的泪:“那是因为你总把我往坏处想。”他故意扯了扯她的尾巴尖,看她炸毛似的缩回手,这才转身大步走向城门。
背后传来千仞雪的声音:“如果遇到幻影阁的影卫,用昊天锤砸他们的影子。”
城西破庙的瓦砾堆里蹲着个戴斗笠的人,脚边摆着半块发霉的炊饼。
唐冥刚走近,斗笠就“唰”地掀开,露出老周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左眼皮上有道刀疤,随着他笑起来一跳一跳:“唐公子倒是守时,雪魄花呢?”
唐冥甩出魂导器,三株雪白的花飘到老周面前,花瓣上的露水溅在他满是油垢的衣襟上。
老周凑过去闻了闻,突然压低声音:“冥河之泪在星斗大森林最深处的忘川崖,轮回符文……在海神岛的潮歌遗迹。”他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两个圈,“不过幻影阁的人也在找,他们三天前派了十二影卫进森林。”
“为什么帮我?”唐冥的昊天锤在掌心转了半圈,锤柄的冥界符文泛起幽蓝。
老周挠了挠后颈,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上个月您救了我闺女,她中了幻影阁的傀儡虫。”他从怀里掏出张地图,边角还沾着血,“这是幻影阁的行动路线,他们今晚子时会在忘川崖设伏。”
唐冥接过地图的瞬间,墙角的阴影突然动了动。
一个穿夜行衣的人从瓦砾后站起,面无表情,腰间别着七把淬毒的短刃——是幻影阁的刺客,却没动手。
老周干笑两声:“这是阿影,幻影阁的弃子,他说跟着您能报灭门仇。”
阿影的目光扫过唐冥腰间的昊天锤,喉结动了动:“影卫的隐身术有破绽,我知道。”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摩擦,“您需要我。”
唐冥看了眼怀表,子时还有两个时辰。
他把地图塞进魂导器,对老周说:“你带路,阿影断后。”老周的刀疤抖了抖,显然没想到自己要进森林,但看了眼唐冥紧绷的下颌线,还是弯腰捡起斗笠:“得嘞,小的知道条兽道,能避开千年魂兽的领地。”
星斗大森林的夜比想象中更黑,老周举着个荧光草走在前面,光斑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摇晃。
唐冥走中间,冥龙王武魂在识海翻涌,冥界符文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手背,像活过来的黑蛇。
阿影则完全融进了阴影里,只有偶尔踩断枯枝的轻响,提醒唐冥他还在。
“小心!”老周突然拽住唐冥的衣袖,荧光草的光映出前方树杈上垂着的银丝——是曼陀罗蛇的毒网。
唐冥的昊天锤挥出,银网应声而断,却惊得树后窜出三只百年铁背熊,腥热的鼻息喷在他后颈。
阿影的短刃从左侧阴影里飞出,精准刺中为首熊的眼睛,唐冥趁机补上一锤,熊脑浆混着血溅在老周的斗笠上。
“谢了。”唐冥抹了把脸上的血,老周已经蹲在地上研究熊的脚印:“这不是野生的,爪尖磨过,是幻影阁驯的。”他的声音发颤,刀疤泛着青白,“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唐冥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有根冰针刺进太阳穴——这是冥龙王武魂的预警。
他拽着老周扑向右侧,一道黑影擦着他的发梢掠过,钉在树干上的短刃还在嗡嗡作响,刃身刻着幻影阁的鬼面图腾。
“十二影卫到齐了。”阿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倒挂在树枝上,短刃在指间旋转,“我认得这刀,是三长老的得意门生。”
唐冥摸出玉牌,上面的黑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幻影阁的祭祀阵图在发烫。
他咬了咬牙,对老周说:“去忘川崖,我和阿影断后。”老周刚要反驳,阿影已经甩出三把短刃,逼退从左侧包抄的影卫:“快走!”
忘川崖的风带着腐臭,崖底传来类似呜咽的水声。
老周趴在一块凸出的岩石后,颤抖着指向崖壁上的洞穴:“符文……在洞里。”唐冥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洞门口刻着与玉牌上相同的鬼面图腾,门内透出幽蓝的光。
他刚要迈步,阿影突然从背后拽住他:“等等。”刺客的指尖按在地面,“有陷阱。”果然,他们脚边的青苔下露出细如发丝的黑线,连着洞穴两侧的机关。
唐冥用昊天锤的锤柄挑起黑线,轻轻一扯,洞穴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露出藏在里面的淬毒弩箭。
“好手段。”唐冥抹了把额角的汗,转头对老周说:“你在外面看着,阿影跟我进去。”
洞穴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十度,唐冥的呼吸凝成白雾。
洞壁上嵌着夜明珠,照亮中央石台上的长剑——剑身漆黑如墨,剑脊刻着流转的金色符文,正是预言者说的轮回符文。
唐冥刚要伸手,剑突然发出龙吟,一道黑影从剑底窜出,是个戴青铜面具的影卫,手中短刃直刺他心口。
“小心!”阿影的短刃擦着唐冥的耳垂飞过,钉入影卫的手腕。
唐冥趁机抓住剑柄,剑身传来灼烧般的热意,符文突然亮起,在他掌心烙下相同的印记。
影卫的面具被剑气震碎,露出张苍白的脸,嘴角溢出黑血:“祭祀……必须完成……”他的话音未落,身体就像被抽干了水分,瞬间化为一堆枯骨。
“走!”唐冥拽着阿影冲出洞穴,老周正缩在岩石后发抖,指着崖底:“他们……他们来了!”
月光下,崖底的雾霭里浮出十二道黑影,每人手中都举着短刃,刃尖指向唐冥。
为首的影卫摘下面具,竟是之前在武魂殿汇报的那个弟子——他的双眼已经变成空洞的黑洞,皮肤泛着青灰,显然被幻影阁的傀儡术控制了。
“交出符文。”傀儡弟子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否则武魂殿的魂核会在月圆之夜爆炸,所有魂师的魂力都会被抽干。”
唐冥握紧长剑,剑身的符文与昊天锤的冥界符文共鸣,在他周围形成黑色光罩。
阿影的短刃全部出鞘,悬浮在他身侧,像一群蓄势待发的黑蝶:“我缠住他们,你带老周先走。”
“不行。”唐冥的冥龙王武魂彻底觉醒,背后浮现出巨大的龙影,黄泉领域展开,将十二影卫笼罩其中,“要走一起走。”
战斗持续了半柱香时间。
唐冥的昊天锤砸碎了三个傀儡的脑袋,阿影的短刃刺穿了七个影卫的心脏,老周则用荧光草引开了两个试图绕后的敌人。
当最后一个傀儡化为枯骨时,唐冥的左肩已经被短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浸透了衣襟。
“得手了?”老周凑过来,盯着他手中的长剑,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我们没死?”
唐冥扯下衣角简单包扎伤口,疼得倒抽冷气:“没死,但幻影阁不会善罢甘休。”他看了眼怀表,离月圆之夜还有两天,“先回武魂殿。”
回到武魂殿时,天刚蒙蒙亮。
胡列娜在城门口等了一夜,眼尾泛着红,看到唐冥的伤口立刻扑过来,尾巴卷住他的腰,眼泪滴在他血迹斑斑的衣襟上:“疼不疼?我给你找治疗魂师!”
千仞雪跟在她身后,圣剑的金光扫过唐冥的伤口:“先去议事厅。”她的声音冷静,但指尖微微发抖,“大供奉们检测到海神岛方向有异常魂力波动。”
议事厅里,老供奉们摊开的海图上,海神岛的位置画着个醒目的红圈。
唐冥把长剑放在桌上,符文在晨光中泛着金:“这是轮回符文,冥河之泪还在星斗大森林。”他看向千仞雪,“但幻影阁的祭祀阵需要魂核,他们可能同时在海神岛设伏。”
胡列娜的尾巴突然绷直,她指着海图:“我派去海神岛的探子三天前失去联系,最后一条消息说……说潮歌遗迹的封印松动了。”
唐冥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三天时间,要去星斗大森林找冥河之泪,再去海神岛,根本不可能。
他看向千仞雪:“你和娜娜守武魂殿,我去海神岛。”
“不行!”胡列娜拽住他的手,“你刚受伤,幻影阁肯定在海上等你!”
千仞雪按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他说得对,海神岛的事更急。”她解下腰间的天使圣剑,递到唐冥面前,“带着这个,光属性能克制幻影阁的黑暗术。”
唐冥接过剑,剑柄还带着千仞雪的体温:“你们守好防御阵,月圆之夜前我一定回来。”
胡列娜突然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伤口:“要是敢食言……”她的声音哽咽,“我就用狐火烤了你的昊天锤。”
唐冥笑了,摸了摸她的狐耳:“一言为定。”
他离开武魂殿时,晨雾还未散尽。
前往港口的路上,咸湿的海风突然变了味道——不是寻常的海腥味,而是带着股腐烂的甜,像被泡在血里的花瓣。
他站在码头边,望着远处海天交界的地方,那里浮着团灰雾,正缓缓向他逼近。
船家催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冥握紧天使圣剑,剑身的金光在灰雾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能感觉到,那团雾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冰冷的、饥饿的,像极了冥龙王武魂描述过的……冥河怨魂。
“开船。”他对船家说,声音比海风更冷。
灰雾里,传来铁链拖地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