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晨雾未散，唐冥的战马已溅起第一捧泥点。
玄铁营八十二人呈雁翎队形跟在身后，断刀百夫长的半幅战旗在他腰间猎猎作响，染血的名字蹭着他大腿，像块烧红的铁。
“左前方三棵歪脖子松，间距两丈。“神圣守护者突然出声，声音裹在护面里闷哑如钟。
他的银剑斜指地面，剑脊映出林梢漏下的微光——那是他们与斥候约定的伏击点。
唐冥勒住缰绳，掌心按在昊天锤的冥界符文上，触感滚烫如沸，这是冥龙王武魂在示警。
他想起昨夜老卫递来的地图，阴河两岸的岩层走势被红笔圈了七遍：“邪龙善钻地，唯玄铁桩能锁其喉。“可此刻他要对付的不是邪龙，是暗夜之主的精锐——那些被黑鳞缠住脖颈的流民，此刻正踩着晨露往伏击圈里钻。
“王二牛。“唐冥侧头唤了声。
队伍末尾的小个子立刻打马凑近，脖颈上还挂着王婶塞的热粥布袋，“去林梢。“他抛过去一枚青铜哨，“听见我锤响，吹三遍长音。“王二牛抹了把脸上的粥渍，翻身上树的动作比猴儿还灵，衣角扫落的露水正好滴在唐冥手背，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神圣守护者突然按住他肩膀。
唐冥顺着那只戴着重甲手套的手望过去，林深处的雾气正诡异地打着旋儿，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搅成了漩涡。
流民们的破衣声近了，混着指甲刮过树干的刺响——他们的手指早被地契碎片割得血肉模糊，此刻却像不知痛般往前涌，白眼球在雾里忽隐忽现。
“就是现在。“唐冥咬碎舌尖，腥甜漫开时，昊天锤已抡过头顶。
黑紫色的光刃撕裂晨雾，精准劈在最前排流民的脖颈——那里缠着的黑鳞突然泛起幽光，竟生生挡住了半锤力道。“退！“他吼得嗓子发疼，玄铁营的死士们早得了指令，瞬间散成梅花阵，断刀百夫长的断刃“当“地磕在唐冥锤柄上，这是暗号：“大人，我护左路！“
神圣守护者的剑终于出鞘。
银芒裹着晨光刺进雾团，被劈中的流民发出尖啸，黑鳞簌簌剥落，露出下面青紫色的皮肤——那是被邪毒侵蚀的痕迹。
唐冥的瞳孔骤缩，他认出其中一个流民的脸：三日前跪在营门前的老周，怀里还揣着孙子的虎头鞋。
此刻那鞋正挂在老周的脚腕上，随着他机械的步伐晃荡，布老虎的眼睛被血浸透，红得刺眼。
“他们被黑鳞控了魂。“神圣守护者的剑划出半圆，又挑飞三片黑鳞，“这是冥河教的禁术。“他护面下的呼吸声突然粗重，“暗属性！
和你冥龙王武魂相克！“唐冥猛地抬头，冥界符文的热度顺着手臂窜上心口，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黑鳞里翻涌的邪气——那是比普通魂兽更阴毒的存在，像附骨之疽缠着流民的魂魄。
“王二牛！“唐冥对着林梢大喊。
青铜哨声几乎同时炸响，三长两短的调子惊飞了半林雀鸟。
预先埋伏在两侧的玄铁营死士从树后窜出，玄铁短矛专刺流民的膝弯——活人要腿，死人更要腿。
断刀百夫长的断刃捅进一个流民的后腰，却在触及黑鳞的瞬间被弹开，火星子溅在他脸上，烫得他闷哼：“大人！
这鳞甲硬得像精铁！“
唐冥的昊天锤再次抡起。
这次他没用全力，而是顺着黑鳞的纹路划了道弧——冥界符文突然亮得刺眼，符文里溢出的黑雾裹住锤身，竟将那片黑鳞腐蚀出个焦黑的洞。“对！
用暗属性破防！“他吼着，锤尖点地，黄泉领域瞬间展开，黑雾如活物般缠上周围的流民。
被黑雾碰到的黑鳞滋滋作响，流民们的白眼球终于有了焦距，其中一个突然抱住头嘶吼：“大人...救我...“话音未落，黑鳞猛地收紧，他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神圣守护者的剑突然抵住唐冥后心。“退！“这声暴喝震得林叶簌簌落，唐冥本能地侧身，就见一道黑影从脚边窜过——那是条黑鳞巨蟒，蛇信子扫过他的战靴，留下焦黑的痕迹。“暗夜之主的本命兽！“神圣守护者的剑追着蛇影劈去，银芒与蛇鳞相撞，溅起的火星中，唐冥看见蛇腹下缠着数条锁链，链头全扎在流民的后颈——原来这些尸潮的动向，全由这条蛇控制。
“老卫的玄铁桩！“唐冥突然想起什么，摸向腰间的玄铁令旗。
令旗上的血字还带着体温，那是老卫昨夜亲手缝上去的：“卫铁山，守阴河。“他猛地转头看向东南方，阴河方向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撞来撞去——邪龙果然开始钻地了，可老卫的玄铁桩该已经扎进岩层，怎么会...
“大人！“王二牛的声音从林梢跌落，他半边衣袖在冒血，“南边...南边的流民不往咱们这儿来了！
他们...他们在堆人墙！“唐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雾气里果然有黑影在堆叠，流民们互相攀爬着，破衣烂衫在风里翻卷，竟真的堆出道一人多高的墙。
墙顶的流民举起地契碎片，在晨雾里晃成一片惨白，像无数双举着状纸的手。
“他们要冲阵。“神圣守护者的剑突然沉了几分，“这些尸体不要命，咱们的人扛不住。“唐冥的额头沁出冷汗，他数了数身边的玄铁营死士——原本八十二人，此刻只剩五十六个，断刀百夫长的右臂又添了道深可见骨的伤，血正顺着断刃往下滴。
更要命的是，黄泉领域的黑雾在逐渐稀薄，他能感觉到冥龙王武魂的魂力在急速流逝——双生武魂同时运转，他的经脉已经开始发烫。
“吹撤退号。“唐冥咬着牙吐出这四个字，玄铁令旗在他手里攥得发皱，“撤到阴河防线，和老卫汇合。“神圣守护者的剑鞘重重撞了下他的锤柄，这是他们之间“明白“的暗号。
断刀百夫长抹了把脸上的血，举着断刃大喊：“玄铁营！
跟老子撤！“死士们立刻结成盾阵，背靠背护着唐冥和神圣守护者往阴河方向退去。
林外的天光突然暗了下来。
唐冥抬头，就见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闪电在云层里游走，像无数条银蛇在撕咬。
他的指尖触到昊天锤的神级纹路，那里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是冥界审判之锤在预警。
神圣守护者的护面完全掀开，露出紧抿的嘴角和泛青的下颌线，他盯着乌云低声道：“这不是自然天象...是神级力量。“
阴河的水声近了。
唐冥听见老卫的大嗓门在喊：“都给老子把玄铁桩砸实了！
邪龙敢露头，老子一锤子敲碎它脑壳！“可当他们穿出树林时，眼前的景象让唐冥的血都凉了——阴河的堤坝上，玄铁桩东倒西歪，老卫的玄铁手套上全是血，他正用身体压着最后一根桩子，脚边躺着三个断了腿的士兵。
而在堤坝下，邪龙的尾巴正从地底钻出，鳞片上沾着新鲜的泥土，每扫过一次，就有半段堤坝轰然倒塌。
“大人！“老卫看见他们，眼睛亮得像火把，“快来！
这畜生的鳞甲怕暗属性！“唐冥摸向昊天锤，冥界符文的热度几乎要灼伤他的手掌。
他回头看了眼神圣守护者，后者的银剑上还滴着黑鳞蛇的血，护面重新放下，只露出一双如寒潭般的眼睛。
乌云里滚过一声闷雷。
唐冥深吸一口气，冥界符文的黑雾从锤柄窜出，在他周围形成一道黑紫色的屏障。
玄铁营的死士们呐喊着冲了上去，断刀百夫长的断刃砍在邪龙的鳞片上，溅起的火星里，他吼得破了音：“大人！
咱们守的不是堤坝！
是...是那些把名字缝在旗上的人！“
唐冥的喉咙发紧。
他望着腰间的玄铁令旗，染血的名字在阴河的波光里忽明忽暗，像无数双眼睛在望着他。
昊天锤抡起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轰鸣——这一战，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乌云越压越低，闪电终于劈落，照亮了邪龙头顶的黑鳞王冠。
那王冠上，刻着两个扭曲的大字：“暗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