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安陵容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甄嬛回头,见她手中捧着一只紫檀木匣,匣底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
安陵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木匣轻轻打开。
一张泛黄的货运单飘落在地,纸面斑驳,隐约透着股腐朽的气味。
甄嬛下意识要伸手去拾,却被安陵容一把拦住:"姐姐,不可!"她拔下鬓间的银簪,小心翼翼地挑起那张纸,"这货运单上沾着痘毒,碰不得。"
烛光下,纸上的字迹依稀可辨:
"戌时三刻,西角门入……"
甄嬛瞳孔骤缩——西门角,那不正是丽嫔娘娘的住处!
就在这时,佩儿和崔槿汐匆匆进门。
佩儿额上还带着汗,从袖中掏出一截未燃尽的纸条:"娘娘,奴婢在驯兽司的炭盆里找到了这个。"
甄嬛接过纸条,在烛火上轻轻一掠。
焦黑的边缘卷曲,原本模糊的字迹却逐渐清晰:
"亥时三刻,西偏门,猫己备妥。"
"好一招借刀杀人。"甄嬛冷笑。"看这字迹,像是周宁海所写,去查查,最近哪个驯兽司的奴才接触过周宁海。"
崔槿汐忽然想起什么:"奴婢突然想起,奴婢听小厨房说,周宁海曾赏给驯兽司一个小太监一盒玫瑰酥……"
"玫瑰酥?"安陵容突然轻声插话,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水痕。
她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姐姐我记得,半个月前,内务府给每个宫里都送了一盒玫瑰酥,而妹妹将梅姐姐不曾吃的玫瑰酥拿回来自己享用,但我却发现那盒玫瑰酥里掺了杏仁粉,不过幸好梅姐姐并没有吃,太医说过,杏仁粉与安胎药相冲,若孕妇食用,则会有流产的风险。"
“不,并不是。”甄嬛握紧了拳头“妹妹你那几天没去,你不知道,内务府因梅姐姐身怀龙胎,特地多给了梅姐姐一盒,所以,梅姐姐是吃了玫瑰酥的。
甄嬛眼前浮现出沈眉庄小产那日,床榻上刺目的血迹,以及温实初被押走时那道孤绝的背影。
所有线索如珍珠般被一根毒线串联——年府暗中运入的痘毒衣物、被太监收买的驯兽师、掺了杏仁粉的玫瑰酥……华妃这一局,分明是要一箭双雕,既害死沈贵人的龙胎,又要让温实初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
"不过,姐姐..."安陵容欲言又止,"这般环环相扣的毒计,妹妹想着...怕是单凭华妃娘娘的人,未必能谋划得如此天衣无缝。"
佩儿心头一跳。
她看见安陵容用茶渍在桌上写了个"景"字,又迅速用袖口抹去。
甄嬛却摇了摇头,:"皇后娘娘与华妃势同水火,怎会与她合作,况且皇后娘娘如今也染了时疫,若真与华妃有所勾结,又怎会让自己染病?"
佩儿暗自点头。
凭着前世的记忆,她清楚皇后根本不需要与华妃合作,她完全有能力用一己的能力来杀害皇嗣。
"佩儿,"甄嬛突然起身,海棠红的裙裾在青砖地上扫过一道弧线,"随我去趟养心殿。"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安陵容急忙起身:"姐姐,此刻皇上可能己经睡下了,现在去养心殿,恐怕..."
"现在我们己经有了一些能拯救温太医和梅姐姐的证据,无论皇上是否睡下,我都去要去。"甄嬛从妆奁拿了一个银色发簪,插在发髻上。
甄嬛转身时,佩儿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宛如出鞘的利剑。
几个时辰前。
温实初的官袍己被冷汗浸透。
他颤抖着举起油灯,照亮那张被揉皱的药方,果然,这张药方被人动了手脚。
"师父!"卫临仓皇推门而入,"皇上下令三天的期限己经到了,若今晚还不去见皇上的话,那明日您则会被...”
温实初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取我前几个月编修的《疫症辑要》来!还有...把这个盒子也带上。"
养心殿内。
温实初的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青玉地砖,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微臣...微臣的药方被人调换了。"
他缓缓举起两份医案,宣纸在手中簌簌作响,"微臣做药方,向来会一式两张,一张存在太医院里,一张则会存在我的内阁中的木盒里,而这日的存档与微臣的药方有七处不同。"
说着,温太医将身边的盒子打开,里面确实有着一厚沓的药方。
温太医将药方呈给皇上,皇上手中翻页速度越快,眉间的皱纹越深。
温实初继续道:"除此之外,微臣也发现他们竟按各宫赏赐调整药性。"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染血的账册,"赏银满百两的用野山参,不足五十两的..."一滴冷汗滑落鼻尖,"连药引都换成劣等货色。"
皇帝紧皱眉头,他从未想过,太医院这等清贵之地,竟也成了趋炎附势的腌臜场!那些跪地请脉时恭顺的面孔下,藏着怎样一副市侩心肠?
皇帝心想:"朕的子民,朕的妃嫔...竟被当作待价而沽的货物?"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在胸腔炸开,眼前浮现出沈贵人苍白的面容——她可曾因赏银不足,饮下那劣等汤药?
"好一个华妃!好一个太医院!"皇上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殿内群臣噤若寒蝉。
温实初跪在殿中央,背脊挺首:"皇上明鉴,沈贵人所服之药被人调换,该药方绝非出自微臣之手,此乃江太医的字迹,请皇上过目。"
苏培盛呈上证据,皇帝扫了一眼,脸色愈发阴沉。
殿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宫人惊慌的低语。
皇帝眉头一皱,“是谁在外面?”
“回禀皇上,是菀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