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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着焦糊与草木灰的余烬，在清云观后院打着旋儿。那堵焦黑的泥墙如同沉默的伤疤，倔强地矗立着，挡住了风，也挡住了外面沉沉的夜色和尚未散尽的杀机。
林皓被叶问和道玄一左一右架着，几乎是拖回了观内唯一还算完整的偏殿。说是偏殿，不过是间稍大些、屋顶勉强没漏的土屋，角落里堆着些破旧农具和晒干的草药，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霉味。
清风道长哆嗦着手，把几张还算厚实的草席铺在地上，又把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叠起来当枕头。
“轻点…轻点…”清风道长连声说着，看着林皓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和忧虑，仿佛躺下的是他亲儿子。
叶问小脸绷得紧紧的，用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林皓额头和脸上的汗珠与灰土混合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道玄则飞快地跑去井边，用缺了角的陶碗打了半碗清水回来，跪坐在林皓身边，想喂又怕呛着他，手足无措。
“仙长…喝…喝点水？”道玄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林皓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针扎似的疼。透支精神力的后遗症如同潮汐，一波波冲刷着他脆弱的意识堤坝。
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慌乱和担忧，也能闻到泥土、汗水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气息。他想说“没事”，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音节，只能勉强动了动手指，示意自己还醒着。
【警告：宿主精神力严重透支，陷入“枯竭”状态。恢复速度大幅降低。建议：深度睡眠或服用补充精神力的药物（如回气丹）。】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脑海中闪烁，字体都显得黯淡无光。110点装逼值清零的肉疼感，被此刻深入骨髓的虚弱完全覆盖了。
“哥…你怎么样？别吓我…”叶问带着哭腔的声音钻进耳朵。
林皓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嘴角却只无力地牵动了一下。他集中起最后一丝模糊的意念，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清风道长见状，连忙按住焦急的叶问和道玄：“莫慌！莫慌！仙长这是法力耗尽，伤了元气！需得静养！咱们别在这儿吵扰仙长清修！”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道玄，你去守着门口，若有风吹草动，立刻示警！小问，你去把后院那点存着的浮萍水烧热了，等仙长缓过劲来润润喉咙。老朽…老朽守着仙长！”
两个孩子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道玄抓起那根松土的木棍，如同肩负神圣使命，挺着单薄的胸膛快步走到破败的殿门口，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焦黑的泥墙和沉沉的夜色。叶问也抹了把脸，小跑着去后院生火烧水。
殿内只剩下清风道长和林皓。老道士盘膝坐在林皓身边的草席上，没有念经，只是用那双阅尽沧桑、此刻却盈满复杂情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昏迷（或者说半昏迷）中的林皓。
他的目光扫过林皓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庞，扫过他沾满泥灰、指节修长的手，最终落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真仙…显圣啊…”清风道长无声地喃喃，干瘪的嘴唇翕动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今夜发生的一切，如同烙印般刻进了他衰老的灵魂深处。从土豆糊脸的奇诡，到草木灰迷眼的狼狈反击，再到这堵在烈火中屹立不倒的“仙泥墙”…
这早己超出了他认知中“懂点农事的奇人”范畴！这分明是神通！是仙家妙法！是祖师爷显灵，派下来护佑清云观香火的真仙！
他想起林皓蹲在地里教他们种“地果子”时的专注，想起他画槐树叶讲怎么吃土豆时的烟火气，想起他累瘫在泥墙边却依旧护着两个孩子的背影…
这哪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这分明是…是带着泥土味、烟火气的活神仙！是扎根在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中间的守护神！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如同滚烫的岩浆，在清风道长枯寂多年的心湖里翻涌沸腾！他枯瘦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稀世珍宝般，轻轻拂去落在林皓鬓角的一点焦黑墙灰。
“祖师爷在上…清云观第十七代不肖弟子清风…今日…今日得遇真仙临凡…护我道统，救我性命…”
老道士在心里无声地祷告，浑浊的老泪终于忍不住，沿着深刻的皱纹滚落，滴在身下的草席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弟子…弟子必当竭尽残生，侍奉仙长左右…以报天恩…”
这无声的誓言，如同最虔诚的祈愿，在寂静的偏殿中悄然升腾。
……
林皓感觉自己在一片混沌的泥沼中沉浮。意识时而清晰，能听到叶问压抑的抽泣和道玄在门口紧张的踱步声；时而又模糊，坠入无边的黑暗和光怪陆离的碎片梦境。
梦里，他徒劳地堆砌着永远无法成型的土墙，身后是咆哮的火焰和虎爷那张糊满恶臭泥浆的狰狞面孔，而脚下，却有什么东西在泥土深处顽强地拱动着，带着微弱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清凉的、带着淡淡浮萍腥气的液体小心地润湿了他干裂的嘴唇。他本能地吞咽了一下，一股微弱但真实的生机感，顺着喉咙缓缓流下，稍稍驱散了脑海中的混沌。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叶问哭得红肿、却瞬间迸发出巨大惊喜的眼睛：“哥！哥你醒了！道长！仙长醒了！” 声音嘶哑却响亮。
道玄像一阵风似的从门口冲了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清风道长更是猛地凑近，枯树般的手紧紧抓住林皓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林皓微微蹙眉），老泪纵横：“醒了！仙长醒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林皓张了张嘴，喉咙依旧干涩沙哑：“水…”
“有！有！”叶问赶紧把温热的浮萍水端过来，小心翼翼地喂林皓喝了几口。
几口带着土腥味的温水下肚，林皓感觉身体里流失的力气似乎回来了一点点。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清风道长和叶问死死按住。
“仙长莫动！元气大伤，需得好好静养！”清风道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医嘱”权威。
林皓无奈，只能靠在草席上，目光扫过三人。叶问和道玄脸上除了担忧，更多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而清风道长看他的眼神…炽热得简首要把他烧穿！那眼神里的敬畏和虔诚，比之前更甚十倍！
“外面…怎么样了？”林皓的声音依旧虚弱，他更关心那堵墙和潜在的危险。
“仙长放心！”道玄立刻挺起胸膛，抢着回答，“那帮恶贼被您的仙法和道长的神咒吓破了胆，早跑没影了！墙…墙好好的！虽然烧黑了，但硬着呢！我早上偷偷摸过，跟石头似的！”少年的语气充满了自豪，仿佛那墙是他砌的。
清风道长捋着胡须，一脸“果然如此”的笃定：“有仙长法力加持，那墙己成仙家壁垒，凡火岂能伤其根本？王虎鼠辈，定是肝胆俱裂，再不敢来犯了！”
他自动把林皓的透支昏迷美化成“法力加持”，把老道士的吼叫升级为“神咒”。
林皓听得眼角首抽。仙家壁垒？神咒？这脑补能力…他默默调出系统面板。
【装逼值：0（+0.1/时辰 自然恢复中）】
【精神力：3/100（枯竭状态，恢复速度降低90%）】
【技能：初级土墙术（残缺/入门）冷却中（剩余：10时辰）】
【特殊状态：清风道长（清云观第十七代守观人）对宿主信仰度提升至“虔诚”。效果：在其附近精神力恢复速度微幅提升（+5%）。注：信仰之力，玄妙莫测。】
信仰度？虔诚？精神力恢复微幅提升？
林皓看着最后那条备注，感觉比看到“土豆糊脸”加了50点装逼值还魔幻。这清风老道…是真把他当神仙供起来了？
这“信仰之力”还能影响系统恢复速度？虽然只有可怜的5%，但蚊子腿也是肉啊！尤其是在他这种“枯竭”状态下。
他心情复杂地看向正一脸虔诚望着自己的清风道长。算了…老人家开心就好。至少目前看来，这信仰buff是正向的。
“我…睡了多久？”林皓问。
“整整一天一夜了！哥，你都吓死我了！”叶问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一天一夜？林皓心中一凛。精神力枯竭的恢复速度果然慢得令人发指。他看着自己依旧只有3点的可怜数值，和龟爬一样的自然恢复速度，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行，万一那王虎贼心不死…
【检测到宿主强烈恢复意愿。可消耗“虔诚信仰源”（清风道长）产生的微弱信仰之力，尝试加速精神力凝聚。成功率：低。加速效果：微弱。是否尝试？】
嗯？还有这种操作？林皓眼睛一亮。成功率低，效果微弱，但总比干等着强！他立刻在心底默念：“尝试！”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流，如同春日里最细小的溪涧，从清风道长身上流淌过来，汇入林皓干涸的识海。这暖流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和虔诚的意念，虽然弱小，却异常纯粹。它缓缓地、艰难地推动着林皓自身那近乎停滞的精神力恢复进程。
【精神力+0.5…+0.5…】
恢复速度似乎提升了那么一丝丝？聊胜于无。
林皓闭上眼，仔细感受着这奇特的“信仰充电”。清风道长见他闭目，立刻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生怕打扰了仙长的“调息”。叶问和道玄也受到感染，安静地守在旁边。
偏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林皓略显粗重的呼吸。（第55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