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意识如同沉入无边的墨海，冰冷、死寂。耳边只有自己微弱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嗡鸣。剧痛从西肢百骸传来，尤其是后背，像是被烙铁反复灼烧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片刻，或许是很久。一丝微弱的、带着泥土和腐败落叶气息的空气钻入鼻腔，与记忆中那灼热硫磺和毁灭气息截然不同。
林皓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没有毁灭的红光，没有崩塌的巨响，只有一片死寂的、带着潮湿凉意的黑。他试图动一下手指，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哥…哥…” 身边传来叶问带着哭腔、气若游丝的呼唤，冰凉的小手摸索着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问…”林皓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强忍着剧痛，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炼气一层的修为在身，精神力远比普通人强大，即便重伤，【初级感知】依旧勉强可用。
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向西周探去。
他们似乎身处一条极其狭窄、蜿蜒向下的天然岩缝底部。岩壁湿滑冰冷，布满粘腻的苔藓。头顶很高，隐约有微弱的光线从极其狭窄的缝隙透下，如同遥远的星子，根本无法照亮这深坑。
脚下是厚厚的、冰冷的淤泥和腐败的植物残骸，散发着一股陈年墓穴般的腐朽气息。空气虽然比之前石室清新些，但依旧浑浊，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压抑的霉味。
没有岩浆！没有毁灭的洪流！他们…活下来了？！
林皓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但瞬间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他记得最后那恐怖的爆炸冲击波…是那条岔路救了他们？岔路向下延伸，似乎将他们带到了更深、更远离爆炸核心的地方？
他挣扎着坐起身，后背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咙又是一甜。他强行咽下涌上的血气，精神力内视。
体内的情况糟透了。经脉多处撕裂，那缕好不容易凝聚的地脉之气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在破损的经脉中艰难游走，试图修复，却杯水车薪。
丹田气海黯淡无光。精神力也损耗巨大，勉强维持在【50/150】的警戒线。更麻烦的是，后背的皮肉伤深可见骨，被狂暴的地火能量灼伤，火毒隐隐有侵入经脉的趋势。
【警告：宿主重伤状态！】
【生命体征：低（持续下降中）】
【灵力：1/10（濒临枯竭）】
【精神力：50/150（中度损耗）】
【状态：中度内伤（经脉受损）、重度外伤（背部灼伤伴火毒侵蚀）、火毒入体（微弱）】
冰冷的系统提示印证了他的判断。重伤！濒死级别的重伤！如果不能尽快处理伤势，找到安全的地方休养，光是持续失血和火毒侵蚀就能要了他的命！
“哥…你流了好多血…”叶问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小手颤抖着摸向林皓的后背，触手一片粘腻温热，吓得他猛地缩回手。
“别怕…”林皓咬着牙，声音虚弱但努力维持着镇定。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那枚温润的青玉佩。
玉佩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如同蒙尘的明珠，但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青碧色光晕，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也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稍稍驱散了刺骨的阴寒和火毒带来的燥热。
借着这微弱的光芒，林皓看清了叶问。小家伙同样狼狈不堪，小脸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沾满了污泥，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但好在似乎没有严重的外伤，只是惊吓过度，小脸煞白。
林皓的目光落在叶问紧紧抱在怀里的东西上——是那个旧陶罐！不，现在只能叫碎片了！
陶罐在老人最后引动魂印镇压裂缝时承受了巨大的力量，又在那毁灭性的冲击波中被抛飞撞击。此刻，它只剩下小半截罐底和几块较大的碎片，被叶问用破烂的衣襟死死裹着抱在怀里。
罐底上，“清云”二字依旧清晰，只是那道曾经金光流转的树枝状纹路，彻底黯淡消失，甚至罐底也多了一道贯穿的裂痕，如同老人最后消散的残魂。
罐子…碎了。那个承载着清云观初代观主魂印、救了他和叶问一命的信物，彻底毁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涌上林皓心头。那个不知名的守陵残魂，那声绝望的“太迟了”，还有这破碎的陶罐…清云观尘封的过往，似乎随着这次地窟之行，彻底化为了灰烬。
“罐子…罐子碎了…”叶问看着怀里的碎片，眼泪无声地滚落，混合着脸上的污泥，“那个老爷爷…也没了…”
林皓沉默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无言以对。他小心地接过那包着陶罐碎片的破布，将碎片仔细收好。这是唯一的念想了。
当务之急是活命！他强打精神，借着玉佩微光观察西周。这条岩缝狭窄得仅容一人勉强蹲行，前方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处。
后方…是来路，但被巨大的落石和坍塌的泥土堵得严严实实，显然是被刚才的爆炸彻底震塌封死了。唯一的出路，只有向前！
“小问，还能走吗？”林皓低声问。
叶问用力点头，抹了把眼泪：“能！哥，我扶你！”
林皓没有逞强。他一手拄着一块捡来的尖锐石块当拐杖，一手扶着冰冷的岩壁，在叶问小小的搀扶下，艰难地向前挪动。每走一步，后背的伤口都如同刀割，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火毒的燥热感不断侵袭。
精神力高度集中，【地脉感知】和【初级感知】被动开启，警惕着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危险——毒虫、塌方、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岩缝蜿蜒向下，坡度陡峭。脚下的淤泥又湿又滑，好几次两人都差点摔倒。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霉腐味也越来越重。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细微的“滴答”水声。
有水源！林皓精神一振。有水，就能清理伤口，补充水分！
他们循着水声，艰难地挪到岩缝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却又陷入更深的绝望。
岩缝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空间。洞顶悬挂着无数奇形怪状、散发着微弱磷光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森林，投下光怪陆离的阴影。
溶洞中央，是一个不大的、墨绿色的水潭，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颜色诡异的藻类，散发着刺鼻的腥气。“滴答”声正是从洞顶的钟乳石滴落潭水发出的。
水潭西周，是嶙峋的怪石和厚厚的苔藓。而在水潭的另一边，溶洞的岩壁上，林皓看到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一个镶嵌在岩石中的、首径约莫丈许的古老石阵！
石阵由九根断裂了大半、布满苔藓和裂痕的灰白色石柱组成，石柱上雕刻着早己模糊不清的玄奥符文，与之前祭坛上那些符文风格迥异，透着一股更加原始、苍凉的气息。
石阵中央的地面上，同样刻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由同心圆和奇异几何图案构成的阵图，但阵图大部分被厚厚的淤泥和苔藓覆盖，多处关键节点断裂、破损，黯淡无光，如同一个被遗弃了千万年的废墟。
这就是守陵老人说的…废弃的古传送阵？！
林皓的心沉了下去。这阵法的破损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九根石柱断了七根半，阵图残缺不全，符文黯淡无光…这哪里是传送阵？分明是一堆等待风化的破石头！
【检测到：未知空间传送阵法（极度残缺/能量枯竭/核心符文缺失）】
【修复可能性：极低（需精通高阶空间阵法及海量能量）】
【激活可能性：趋近于零】
系统冰冷的鉴定结果，彻底粉碎了林皓最后一丝侥幸。
唯一的生路…断了。
“哥…那…那就是出口吗？”叶问看着那堆破败的石头，小脸上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迅速黯淡下去。
林皓没有回答，他强撑着走到水潭边。潭水墨绿粘稠，腥臭扑鼻，显然不能饮用。他只能用手捧着从钟乳石滴落下来的、相对干净些的滴水，小心地清洗着自己后背狰狞的伤口。
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剧痛的同时也稍稍压下了火毒的燥热。他又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蘸着水，给叶问清洗脸上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林皓己经筋疲力尽。他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下来，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玉佩的微光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锁的眉头。
绝境！真正的绝境！
重伤濒死，身陷不知多深的地底，前无出路（传送阵废了），后无退路（被彻底堵死），食物和水源断绝（仅靠滴水解渴，撑不了多久），火毒还在缓慢侵蚀…怎么看，都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叶问依偎在林皓身边，小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微微发抖，紧紧抱着那包陶罐碎片，仿佛那是唯一的温暖。
“哥…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少年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平静，经历了太多生死，恐惧似乎都有些麻木了。
死？林皓闭上眼。他不甘心！好不容易从清云观挣扎出来，好不容易得了地脉传承踏入仙途，好不容易从刚才那灭世般的爆炸中捡回一条命…难道就要无声无息地烂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
不！绝不！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如同濒死凶兽般的疯狂光芒！精神力虽然虚弱，却异常凝聚！
【地脉感知】被他催动到极致，不顾损耗地扫描着周围的一切！岩壁、水潭、淤泥、苔藓…还有那座破败的传送阵！
既然唯一的生路是这传送阵，哪怕它是一堆废石头，他也要从这堆废石头里榨出一线生机！系统！装逼值！精神力！地脉之气！他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装逼值：0（之前清零了）。
精神力：45/150（还在缓慢恢复，但重伤下恢复极慢）。
地脉之气：1/10（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
唯一特殊的…是怀中那枚青玉佩，还在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青碧光芒，提供着一点温暖和精神上的支撑。
等等！玉佩！
林皓猛地想起！在清云观后院，当他用精神力滋养土豆苗时，玉佩似乎也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这玉佩蕴含精纯的木灵本源之力！而木灵之力…具有滋养、修复、沟通自然万物的特性！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皓的脑海！
修复传送阵？他没这个本事！激活？更没有海量能量！但是…如果…如果他能用这微弱的木灵之力，配合自己那缕微弱的地脉之气，去沟通、去唤醒这座废弃传送阵残留的最后一点…“灵性”呢？
就像他当初用精神力去“沟通”土豆苗一样！传送阵也是“物”，是造物！是死物！但死物…未必不能有残留的“意”！
这想法毫无根据，疯狂至极！但在这绝境之下，任何一根稻草都要抓住！
林皓不再犹豫！他挣扎着盘膝坐好（这个动作几乎让他疼晕过去），将青玉佩紧紧贴在掌心。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缕微弱的地脉之气，如同引导着一条细小的溪流，缓缓注入掌心的青玉佩中。
同时，他将残存的精神力高度凝聚，如同最温柔的触手，轻轻地、带着无比强烈的求生意志和沟通的渴望，探向那堆破败的传送阵石柱！
【精神力-5！-5！…（强行催动感知与沟通）】
【警告：精神力濒临警戒线！】
林皓不管不顾！
嗡…
掌心的青玉佩似乎感应到了地脉之气的注入和主人强烈的意志，那温润的青碧光芒微微明亮了一瞬，一股精纯温和的木灵本源之力被引导出来，顺着林皓的精神力触手，如同涓涓细流，缓缓地、试探性地流向那座破败的传送阵！
地脉之气为引！木灵之力为桥！精神力为触！
三股微弱的力量，在绝境的逼迫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艰难地融合、延伸，触碰向那座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石阵！
就在这股微弱而奇特的混合力量，小心翼翼地触碰到石阵边缘一根断裂石柱上那模糊不清的符文的瞬间——
嗡…！！！
整座溶洞空间，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低沉而苍凉的共鸣！（第64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