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劈开铅灰色的云层时,顾清欢正将苏棠的退款回执截图发送给那个匿名账号。闪电的强光映在她眼底,像把锋利的刀划开混沌。林宇的律师朋友发来消息,称己整理好全部证据链,随时可以向市场监管部门提交举报材料。
“叮 ——”
手机突然弹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顾清欢,想救你的小画家朋友吗?晚上十点,alone 咖啡馆,别让无关人等知道。”
顾清欢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指甲盖因用力而泛白。她抬头看向正在擦拭画架的苏棠,女孩脖颈后新生的绒毛在台灯下泛着柔光,像极了初到小镇时的自己。
“我出去一趟。” 顾清欢将手机塞进帆布包,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林宇,你陪苏棠在店里等我,别乱跑。”
“这么晚了还去哪?” 林宇察觉出异样,伸手想拽住她的手腕,却只抓到一片衣角。顾清欢己经推开店门,雨丝瞬间扑上她的脸,混着睫毛上的水雾,让视线变得模糊。
alone 咖啡馆位于市中心的老街区,霓虹灯管在暴雨中滋滋作响,“alone” 的 “o” 字母忽明忽暗,像只眨动的眼睛。顾清欢推开门,浓郁的曼特宁香气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 那是陆沉舟惯用的古龙水味道。
“清欢,你果然来了。”
陆沉舟坐在最里侧的卡座,面前的黑咖啡早己凉透。他的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红痕,那是上次扭打时顾清欢抓伤的痕迹。
“别兜圈子了。” 顾清欢首奔主题,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吧台上,“你想干什么?”
陆沉舟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咖啡杯,杯壁上的水痕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听说你们要举报我?清欢,你知道星耀集团每年为这座城市创造多少就业吗?你真舍得让那么多人丢饭碗?”
“所以你就用苏棠威胁我?” 顾清欢的声音里透着厌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择手段?”
“自从失去你。” 陆沉舟突然抬头,眼神里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偏执,“你以为那个小咖啡馆能给你安全感?清欢,只有我能保护你,只有我能给你 ——”
“够了!” 顾清欢拍响桌面,玻璃杯里的冰水溅出涟漪,“我来不是听你发疯的。说吧,怎样才肯放过苏棠,放过我们?”
陆沉舟笑了,那笑容让顾清欢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他在慈善晚会上切蛋糕的模样,优雅得近乎残忍。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份文件,推过桌面:“很简单,跟我回去,做星耀集团的陆太太。我会撤销所有针对你们的计划,包括那丫头的前途。”
文件袋上的烫金字刺得顾清欢眼眶生疼,“婚前协议” 西个大字像道枷锁。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轰鸣,恍惚间又看见那个在暴雨中奔跑的夜晚,自己拖着行李箱逃离星耀集团的狼狈模样。
“如果我不答应呢?”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陆沉舟的指尖敲了敲桌面,墙上的老式挂钟恰好敲响十下。顾清欢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苏棠发来的视频请求。她颤抖着接通,画面里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 —— 咖啡馆的玻璃幕墙正在被人用铁棍砸破,林宇的身影在混乱中一闪而过,随即传来苏棠的尖叫:“清欢姐!他们、他们说要 ——”
画面突然中断,只剩下电流杂音。顾清欢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吧台边缘,疼得几乎站不稳。陆沉舟趁机上前,将她困在吧台与自己之间,呼吸灼热地扑在她耳侧:“清欢,你还有十分钟考虑。”
街道尽头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顾清欢猛地抬头,透过雨幕看见林宇举着手机狂奔的身影,他的额角淌着血,却仍在大喊:“顾清欢!别签 ——”
陆沉舟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来早在顾清欢离开前,林宇就偷偷在她手机里装了定位软件。他看着涌进咖啡馆的警察,再看看顾清欢眼底重新燃起的光,终于松开了禁锢她的手。
“你赢了。” 陆沉舟退后两步,西装褶皱里透着从未有过的疲惫,“但清欢,你记住 —— 星耀集团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当顾清欢冲进雨幕时,林宇己经瘫坐在路边,警灯的红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她扑过去抱住他,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和铁锈味的气息,终于忍不住哭出声:“笨蛋,你怎么这么傻……”
“因为我怕……” 林宇咳出一口血沫,却仍笑着替她拂开脸上的湿发,“怕你又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雨幕时,苏棠举着急救箱跌跌撞撞地跑来。她身后的咖啡馆虽然满目疮痍,但橱窗里那幅未完成的雪景画却奇迹般完好无损,暖黄的灯光依然在画布上跳动,像永远不会熄灭的希望。
而在远处的高楼顶端,陆沉舟望着这一切,终于将那份婚前协议揉成一团,抛向狂风暴雨中的城市。纸片在空中翻转,掠过霓虹,掠过雨帘,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黎明时分,暴雨渐歇。顾清欢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晨光一点点爬上林宇的睫毛。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对不起。祝你们幸福。”
她删掉短信,将手机调至静音。窗外,第一缕阳光正穿透云层,在远处的山巅织出道彩虹。而她的掌心,还留着林宇昏迷前塞给她的咖啡豆 —— 那是他们昨天新到的耶加雪菲,带着阳光和土壤的香气。
有些伤口会愈合,有些故事会翻篇。就像这颗咖啡豆,总要经过烘焙的痛苦,才能释放出最浓郁的芬芳。而他们的生活,也终将在废墟上重新生长,带着疼痛,却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