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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透过木叶团子店半开的木格窗棂，斜斜地洒在木桌上。
空气里弥漫着红豆馅的甜香和新茶的微涩。新子将一杯刚沏好的绿茶推到对面坐着的希姆卡面前。
希姆卡没有立刻去碰茶杯，只是低头凝视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清澈的淡绿色水面，仿佛那里面映照着某个难以触及的幻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温热的杯壁，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事到如今……我依然无法置信。”
新子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眼中盛满了同情的柔光。
她知道希姆卡指的是什么。那件震动整个木叶、甚至颠覆了许多人认知的惨剧。
“想不到……鼬学长竟然会做出那种事……” 希姆卡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啪嗒”一声，坠入茶汤之中，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圈细小的涟漪，又迅速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新子伸出手，轻轻覆上希姆卡放在桌面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她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疲惫的肯定：
“我也一样无法置信……希姆卡。但……事实就是事实。”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心头也仿佛被重重压了一下。
“可是……学姐……” 希姆卡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下意识地用了旧日的称呼。
新子勉强笑了笑，试图冲淡这份沉重：
“我己经不是你学姐了啦。都毕业这么久了，你可以不用再那样称呼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旁边长椅上、盛着三个糯米团子的精致小碟推了过来。洁白的团子上淋着厚厚的、色泽的红豆馅。
“来，吃个团子吧，打起精神来。”
“谢谢……” 希姆卡吸了吸鼻子，顺从地拿起一根竹签。
她努力撑开被泪水浸润得有些发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裹满红豆馅的糯米团子送入口中。软糯香甜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真好吃。” 她对新子挤出一个带着泪痕的笑容，虽然勉强，却也真诚。
新子回以微笑，随即转过身，目光投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她的视线似乎没有焦点，最终缓缓上移，定格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
那里，一只漆黑的乌鸦正以奇特的姿态盘旋，不似寻常鸟雀的急促，倒像是鹰鹫般从容地划着巨大的圆圈。
“感觉……” 新子望着那只盘旋的乌鸦，声音带着一种遥远的、近乎呓语的飘忽，
“不知道为什么，我大致上却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 希姆卡正努力把第二个团子塞进嘴里，含糊地问道。
新子依然仰望着天空，阳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感：
“他明明比我小六岁……却比我成熟太多了。那种沉重，那种……背负着什么的感觉，远远超出了他的年纪。”
“我懂！” 希姆卡用力咽下口中的团子，声音清晰了些，带着深切的共鸣，
“我也是啊！明明我也比他年长，但在他面前，总是自然而然地就想叫他一声‘鼬学长’……好像这样才合适。”
新子微微点头，目光依旧追随着那只盘旋的黑点，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想……他一定是承担了我们无法想象的、极其麻烦和沉重的事……才会在万般无奈之下，做出那样……的选择吧……”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喉咙里涌起的哽咽，
“因为我听说……除了他曾带来过这里、那个很可爱的女朋友，还有他的母亲和弟弟……其他的族人，都……被他……”
那个“杀”字，终究没能说出口，被新子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压抑的叹息，
“……那个孩子，他本心……绝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说到最后，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新子的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她猛地扭过头，用力眨着眼睛，仿佛要把那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硬生生甩掉，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短暂的沉默后，希姆卡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说得也是……他果然……有女朋友……” 那语气里，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这细微的情绪变化没有逃过新子的耳朵。她用力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故意用探究和促狭的眼神看向希姆卡：
“怎么了？希姆卡，你难道……也看上鼬了吗？”
“不、不是！才没有这回事！” 希姆卡的脸颊撞上一抹飞红，慌乱地摆手否认。
“哦？不肯老实讲啊？” 新子故意拉长了语调，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突然扑过去，用手指去戳希姆卡的侧腹。
“啊！不要！学姐！” 希姆卡忍不住惊叫出声，随即爆发出清脆而短暂的笑声，暂时冲散了弥漫的悲伤。
看着学妹因痒痒而扭曲的笑脸，新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更深的哀伤，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近乎叹息的声音呢喃道：
“没关系……我了解的……”
她若无其事地抬手，飞快地擦掉眼角再次渗出的温热液体。就在这时，店长熟悉的声音从内间传来，带着日常的忙碌：
“新子——！来帮把手！”
无论心中如何惊涛骇浪，生活，终归要继续向前。
新子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空气里只有茶香和雨后清新的草叶味。
她将那个盘旋在晴空的黑影和那个沉默少年的身影压在心底，努力让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扬声应道：
“来了！”新子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希姆卡的肩膀，“打起精神来，日子还长着呢。”
希姆卡用力点点头，努力咽下口中残留的团子甜味，也试图将那份沉重暂时压下。
两人都明白，关于那个人的谈论，只能到此为止了。
那份难以置信的痛苦与疑惑，只能深埋心底，在日复一日的“日常”中，慢慢消化，或者……等待一个永远无法到来的答案。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那只盘旋的乌鸦依旧在不疾不徐地划着圈，黑色的剪影在湛蓝的背景上显得格外醒目，仿佛一个沉默的、无法解读的注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