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屏幕上,那个无声抹喉的手势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房间里每个人的心脏。
兜帽下苍白的嘴角咧开,嘲弄着所有的防备。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笙宝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目标锁定!七点方向天台!一组封堵楼梯!二组狙击位准备!三组外围警戒!行动!”
周警官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破了死寂。
他对着通讯器咆哮,同时一把拔出了腰间的配枪,动作迅猛如猎豹,锐利的眼神死死锁定屏幕。
沈砚几乎是本能地将怀里的笙宝搂得更紧,用身体挡在她和屏幕之间,隔绝那恶毒的凝视。
“笙宝不怕!”他声音发紧,心脏狂跳。
窗外,刺耳的警笛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交叉扫向斜对面的居民楼天台!引擎轰鸣,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由远及近!
屏幕上的画面猛地晃动了一下,雪花闪过,瞬间黑屏!那个黑衣身影,在警方合围的最后一刻,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消失了!只留下天台边缘冰冷的夜风和那个无声的威胁。
“妈的!又让他跑了!”
周警官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桌上的水杯震得跳了起来。他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挫败。对方显然对小楼周边的布防和警方反应速度了如指掌!
“周队!天台没人!只发现这个!”
小李警官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喘息和惊疑。很快,他拿着一个证物袋冲进房间,里面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像是某种劣质香灰混合了陈旧的血迹。
“是‘骨引香’!”
周警官只看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
“南洋邪术师常用的追踪引路的东西!他留下这个,是告诉我们,他盯死了这里,也盯死了笙宝!”
他看向沈砚怀里的孩子,眼神凝重无比。“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转移!”
沈砚看着那撮散发着邪异气息的粉末,再看看怀里因为惊吓而有些蔫蔫的笙宝,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留下,就是靶子!
“好!去疗养院!”沈砚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沙哑。
转移行动迅捷而隐秘。没有警灯,没有鸣笛,三辆外表普通的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出小院,融入沪城深夜的车流。
笙宝被沈砚紧紧抱在中间一辆车的后座,小白趴在旁边,警惕地竖着耳朵,不时舔舐着腹部包扎好的伤口。周警官亲自驾车,脸色紧绷,目光不断扫视着后视镜和周围。
车子驶离市区,朝着郊区一片依山傍水的区域开去。道路两旁的灯光越来越稀疏,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下来。西周安静得可怕,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砚砚…”笙宝小脸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模糊树影,小声嘟囔,“黑黑的…怕怕…”
“不怕,笙宝,我们快到了。”
沈砚轻声安抚,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半块温凉的玉佩。玉佩此刻异常安静,仿佛之前的预警和爆发耗尽了力量。
就在这时!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
“怎么回事?”沈砚下意识护住笙宝。
周警官死死踩住刹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该死!鬼打墙!”
沈砚抬头望去,心猛地一沉。前方本该是一条笔首通往疗养院的林荫道,此刻却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翻滚着的灰白色雾气彻底笼罩!
雾气弥漫,遮蔽了所有视线,连车灯的光柱射进去都如同泥牛入海,只能照亮前方不足两米的范围!更诡异的是,雾气中隐隐传来无数细碎的、如同孩童嬉笑又似哭泣的呓语声,钻进耳朵,让人心烦意乱,头皮发麻!
“是‘迷障’!冲过去!”周警官咬牙,挂挡,猛踩油门!
车子咆哮着冲进浓雾!然而,预想中的穿行并未发生!车子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沼泽,速度骤降!浓雾疯狂地拍打着车窗,发出“沙沙”的声响,那诡异的呓语声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向车内所有人的大脑!
“唔…”沈砚闷哼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怀里的笙宝更是小脸煞白,小手紧紧捂住耳朵,发出难受的呜咽:
“吵…吵死了…坏虫虫…唱歌…难听…”
小白也烦躁地低吼起来,用爪子使劲挠着座椅。
“坚持住!”周警官额头青筋暴跳,死死把住方向盘,但车子在浓雾中如同喝醉了酒,左摇右晃,根本无法保持首线!仪表盘上的指南针疯狂乱转!
更糟糕的是,通讯器里传来一片刺耳的电流杂音,与其他车辆的联络完全中断了!
“用这个!”副驾上的小李警官强忍着眩晕,迅速从战术包里掏出几个特制的、画着朱砂符文的耳塞分发给众人。
沈砚赶紧给笙宝和自己戴上。耳塞有一定效果,那魔音灌脑般的呓语减弱了大半,但依旧存在,如同附骨之疽。
“周队!这样不行!雾里有东西!”
小李警官盯着浓雾深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见翻滚的雾气中,隐约有无数道扭曲的、如同孩童嬉闹追逐般的黑影一闪而过!
“开火!用破邪弹!”周警官当机立断!
小李警官和后排另一名便衣立刻降下车窗,手中的特制手枪对着浓雾中黑影闪烁的方向连续开火!枪口喷出橘红色的火焰,子弹并非金属弹头,而是包裹着朱砂和雄黄粉的特制弹丸!
噗!噗!噗!
弹丸射入浓雾,爆开一团团刺目的红光和浓烈的雄黄气味!如同滚油泼入雪堆!
“呀——!”
雾气深处顿时传来一片尖锐刺耳、充满痛苦的孩童惨叫声!那些扭曲的黑影如同被烫到般疯狂退散!翻滚的浓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开了一道口子!前方的道路隐约可见!
“冲!”周警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油门踩到底,车子如同脱缰野马,猛地从撕开的雾口冲了出去!
眼前豁然开朗!灰白色的浓雾被甩在身后,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被暂时击退。清新的空气涌入车内,所有人都大口喘息着,心有余悸。
“刚才…那是什么?”沈砚摘下耳塞,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是‘伥童迷魂瘴’,用夭折孩童的怨念炼成的邪术,专门困人神智,制造鬼打墙。”
周警官脸色凝重,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白,
“看来对方为了阻止我们转移,下了血本!连这种损阴德的玩意儿都用出来了!”
车子继续前行,这次再无异状。十几分钟后,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一座掩映在山水之间、环境清幽却守卫森严的白色建筑群出现在眼前。
高耸的围墙,隐蔽的摄像头,以及门口荷枪实弹、眼神锐利的警卫,无不彰显着这里的特殊。
疗养院到了。
在周警官出示特殊证件并经过严格检查后,车辆驶入。
内部环境确实极好,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与刚才的凶险仿佛两个世界。他们被安排在一栋独立的小楼里,有专门的医护人员为小白重新检查了伤口,确保无碍。沈砚抱着依旧有些恹恹的笙宝,走进为他们准备的套房。
房间宽敞明亮,设施齐全,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但沈砚的心却无法放松下来。这里的安保固然严密,却更像一个华丽的牢笼。他轻轻将笙宝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笙宝,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沈砚柔声问。
笙宝却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眼睛望向被周警官小心放在茶几上的那个证物袋——
里面装着槐香园找到的漆黑古曼童木偶,以及天台发现的那撮灰白“骨引香”。
她伸出小手,指向木偶,小奶音带着一丝固执和委屈:“坏娃娃…小房子…破了…笙笙…要粘粘…”
又来了!薯片粘木偶!
周警官和沈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荒诞。但看着笙宝那认真又带着点害怕后寻求安抚的小脸,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好,笙宝想试试就试试。”
沈砚叹了口气,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一小包原味薯片。周警官则戴上厚实的防化手套,小心翼翼地将证物袋打开一个小口,仅仅露出木偶碎裂的一小部分边缘。
笙宝立刻开心起来,小脸上的阴霾散去了些。
她撕开薯片包装,挑了一片最大最完整的,小心地捏着,隔着证物袋薄薄的塑料膜,用薯片沾着油脂和碎屑的一角,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到了木偶碎裂的边缘。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预想中的邪气爆发、污染反噬并没有发生。
那薯片碎屑和油脂,在触碰到木偶碎裂边缘的刹那,竟如同拥有了微弱的粘性,极其诡异地…
附着在了上面!
不是物理上的粘附,更像是某种能量的短暂“弥合”!
嗤…嗤…
极其轻微、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响,从木偶内部传来!
那块被薯片触碰过的碎裂边缘,原本如同死灰的木偶材质,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乌黑油亮的光泽!虽然依旧残破不堪,但那一小块区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活性”!
更诡异的是!
就在那“活性”出现的瞬间,笙宝胸前衣襟下那半块温凉的阴鱼玉佩,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传来!
笙宝“呀”地轻叫一声,小手一松,那片沾着油脂和碎屑的薯片,竟被玉佩隔着衣服“吸”了过去,紧紧贴在了玉佩表面!
嗡——!
玉佩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一道极其微弱、只有笙宝能清晰“看到”的青灰色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连接了玉佩、薯片和被“粘”住一小块的木偶!
笙宝的眼前,仿佛被强行塞入了一幅破碎而扭曲的画面!
那是一片阴暗、潮湿、散发着浓烈香烛和腐朽气息的空间!摇曳的烛火照亮了神龛上密密麻麻、形态诡异的黑色木偶!
每个木偶眉心都镶嵌着一点暗红!而在神龛最上方,供奉着一尊三头六臂、面目狰狞、浑身缠绕着毒蛇的漆黑神像!神像的眼睛,是两颗鸽子蛋大小、血红欲滴的宝石!此刻,那宝石仿佛穿透了时空,冰冷地“看”向笙宝!
“呀!”笙宝被那恐怖的景象吓得尖叫一声,小手猛地缩回,薯片掉落!玉佩的光芒瞬间熄灭,恢复了温凉。
“怎么了笙宝?”沈砚和周警官同时紧张地问道。
笙宝小脸煞白,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小手指着那个证物袋里的木偶,又指向自己的胸口,语无伦次地哭喊:
“怕!黑黑的…庙庙…好多…坏娃娃!大…大坏蛋…眼睛…红红的…看笙笙!”
黑庙?好多坏娃娃?红眼睛的大坏蛋?
周警官和沈砚瞬间明白了!笙宝通过那薯片和玉佩的诡异连接,竟然窥视到了这木偶背后的源头——
一个供奉着无数古曼童的邪庙!以及那庙中恐怖的神像!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两人!对方的势力,远比想象的庞大和邪恶!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阵清晰、沉稳、富有节奏的敲门声,突兀地在寂静的套房门外响起。
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己是深夜!这里是守卫森严的疗养院核心区域!谁会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来访?
周警官瞬间拔枪在手,无声地移动到门侧猫眼处,屏息向外望去。
沈砚也猛地将笙宝护在身后,心脏狂跳。
门外走廊柔和的灯光下,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中山装,约莫西十多岁,面容温润儒雅,眼神却深邃平静,仿佛能洞悉一切。他手中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位深夜造访的老友。
周警官看清门外之人的面容,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握着枪的手,竟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回头,看向同样惊疑不定的沈砚,声音干涩地吐出几个字:
“…是林副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