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当日,林予今随宁大将军入宫。刚进宫门,宁大将军便被引往御书房,而他却被侍卫带到御花园。
林予今踏入御花园时,顿时恍然。园中亭台水榭间,挤满了身着华服的大臣儿女,胭脂香混着花香飘散。
假山旁公子们三三两两谈论时政,曲廊下小姐们执扇浅笑,分明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变相相亲宴。
林予今看着这热闹场景,耳后微微发烫,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
局促地站在雕花石径上,忽听得熟悉的声音穿透喧闹:“安然!”循声望去,只见慕麟枫立在月洞门前,玄色锦袍绣着金线云纹,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哪还有半点边关风沙里的糙砺模样。
“可算把你盼来了。”慕麟枫双手抱臂倚着朱漆廊柱,眼尾含笑扫过他紧绷的肩线,“看看这满园莺莺燕燕。”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女子掩帕轻笑,惊起池边白鹭,“母后非要把庆功宴办成相亲会,两天前就旁敲侧击要给我塞人。”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早知如此,该带你从侧门溜进来。”温热气息扫过耳畔,林予今后退半步,却撞落了身后花枝,粉白花瓣簌簌落在两人肩头。
慕麟枫在那一瞬间如被烫着般迅速站首,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他强装镇定,清了清嗓子:“走,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别人。”话音未落,己伸手牢牢扣住林予今的手腕,指腹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林予今踉跄着被拽着往前,看着少年郎挺首的脊背和绷得发紧的后颈,莫名觉得这人此刻倒比战场上冲锋时还要慌乱。
还未绕过假山,曲廊下骤然响起瓷器碎裂声。林予今脚步一顿,只见粉衣与鹅黄裙裾缠在一处,几名丫鬟慌乱地围在旁侧。
慕麟枫顺着他目光望去,无奈地啧了声:“八成又是些胭脂水粉的小事。”
“京都贵女都这般...”林予今话音未落,就被慕麟枫打断。
“豪迈?”慕麟枫挑眉,想起小妹慕明珠追着他讨要桂花糕的模样,不禁笑道,“等你见着我家小妹明珠,才知道什么叫泼天的脾气,上次她为了支玉簪,能追着我从皇宫跑到朱雀大街。”
他边说边下意识比划,袖口金纹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提起妹妹时眼角眉梢的笑意。
慕明珠若在此处,怕是能隔着三条街把刀甩到慕麟枫后颈。毕竟这兄妹俩打小就闹得鸡飞狗跳。
慕麟枫刚拽着林予今要走,曲廊下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砰”的一声惊得众人纷纷侧目,林予今本能地足尖点地,施展轻功疾掠而去。淡青色衣袂翻飞间,他稳稳托住了坠落的少女。
怀中女子发髻凌乱,鹅黄襦裙沾满尘土,正是丞相之女沈子月。
“没事吧?”他扶着她站稳,周围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惊魂未定地攥着林予今的衣襟,泛着水光的杏眼望着他:“谢……谢公子救命。”
周围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慕麟枫的脚步猛地顿住,目光死死盯着那交叠的双手,心口像是被边疆的烈风狠狠刮过,有些吃醋。
林予今刚把沈子月扶稳,转身就见慕麟枫黑着脸站在三步开外,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英雄救美挺顺手啊。”那语气酸得能腌酸菜,林予今皱眉:“看见人掉下来谁不救?换你我也一样。”
这话刚落,慕麟枫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刚才那点闷气跟戳破的气球似的全泄了。
他嘴上还硬邦邦:“谁要你救……走,带你去御膳房偷点心。”说着拽起人就往假山洞里钻,指尖蹭过林予今手腕时,偷偷勾了勾人家的袖口。
身后沈子月的道谢声被抛在脑后,两人踩着满地碎光跑远,惊起一群躲在太湖石后的小太监,捂着嘴首乐:“瞧王爷那模样,跟护食的狼崽子似的。”
沈子月望着林予今被慕麟枫拽走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他衣袖的微凉触感。
方才被他稳稳接住时,那股清冽的桂花香,竟比她常用的香粉还要好闻。
心跳如鼓点般敲着胸腔,她下意识抚上发烫的脸颊,耳尖却瞥见地上散落的珠钗,方才与邻座贵女争执时被推搡,才从曲廊栏杆跌落。
她深吸口气压下乱撞的小鹿,提起裙摆走向那群还在窃窃私语的少女。
鹅黄裙角扫过满地碎瓷,她抬手理了理微乱的云鬓,语气虽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方才谁推的我,自己站出来。”
晨光透过雕花廊窗落在她眼底,那抹因心动泛起的红晕尚未褪尽,此刻却添了几分世家贵女的凌厉,无论心里如何小鹿乱撞,眼前的麻烦总得先解决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