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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涩的海风灌进集装箱缝隙时，陈西海正用生锈的扳手剜着胸口的银色锁链。纹章灼烧如烙铁，每一次撬动都带出星点火花——那是纳米机器人在血管里疯狂反噬，像湘西赶尸匠的镇魂铃碎成千万片，扎进心脏最深处。
“咳——”他闷哼着扯下染血的工装，人皮面边缘己开始泛出诡异的半透明。三天前在黑市换生物护照时，老皮匠曾用方言嘀咕：“这玩意儿遇热就化，跟咱老家的糯米纸一个尿性。”此刻热成像扫描仪的蓝光就在百米外跳动，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人皮面溶解的“滋滋”声，像春雪落在烧红的铁锅上。
码头广播突然炸响全城通缉令，惊飞了栈桥上的夜鹭。陈西海盯着集装箱门缝外攒动的手机镜头，那些举着屏幕的手让他想起李秀英首播时的弹幕——同样的疯狂，只是此刻每道目光都淬着杀意。他摸向口袋里的生物护照，“张海生”的照片上，那人眼角下垂的弧度像极了老家村口的老黄牛，可眼下这张人皮面正从颧骨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紫色的淤痕。
通往“远星号”的舷梯口，热成像仪的蓝光在他胸口晃了三晃。安保的指尖刚搭上枪套，货轮中部突然传来液压管爆裂的轰鸣——那声响让他想起X-7飞船能量核心崩溃时的尖啸。人群惊惶退散的瞬间，他看见安保腰间的对讲机在喊“A7舱”，而他的“建筑安全预知”早己锁定了液压支撑柱的应力节点——像年轻时在工地找钢筋焊点，凭首觉就能摸到生死攸关的那道缝。
A7货舱里，液压油喷溅在集装箱上，气味像极了父亲生前修拖拉机时的柴油味。陈西海抡起扳手砸向卡榫，每一次撞击都震得虎口发麻，却在第三次听见“咔嗒”——那是纳米机器人在剧痛中突然安分，像被驯服的野狗。他不知道这短暂的服从是X-7的残留意志，还是徐明埋下的陷阱，只看见船员们惊惶的眼神里，自己成了突然化身救世主的“张海生”。
匿名手机震动时，他正倚着舱壁擦脸上的人皮面黏液。屏幕亮起的瞬间，“曼”这个字像根细针，扎进他结痂的伤口。林曼，那个总在九门拍卖会上穿红旗袍的女人，此刻短信里的“快走”带着股子川味辣劲，像她曾塞给他的麻辣牛肉干，辣到流泪却让人欲罢不能。他抬头望向舷窗外，港区的灯火正被猩红光点撕裂——蜂群无人机的扫描光束，像极了老家庙会的灯笼，只是每一盏都悬着索命的钩子。
货轮汽笛拉响时，陈西海终于冲上甲板。海风扯开他半件工装，露出胸口血肉模糊的锁链纹章，在蜂群的红光里泛着诡异的银芒。他想起X-7说过的“信号源”，此刻那些蛰伏的纳米机器人正顺着心跳节奏闪烁，像被豢养的萤火虫，却在主人举起网兜时突然亮起火光。
“远星号”缓缓离岸，身后的码头成了跳动的红色海洋。手机屏幕上，林曼的短信还在亮着，而蜂群的嗡鸣己压过了海浪声。陈西海握紧栏杆，感受着体内纳米机器人的躁动——它们在构筑，却不再是徐明的锁链，而是某种带着X-7机械质感的棱角。他突然想起老皮匠交给他皮面时说的话：“纸包不住火，可火也烧不穿铁。”
猩红光束扫过他的瞬间，胸口纹章猛地爆发出刺目银光。那不是服从的信号，而是困兽磨爪的反光。蜂群在头顶盘旋，像极了童年见过的马蜂阵，只是此刻他不再是躲在桌底的孩子，而是攥着扳手的赶蜂人——哪怕下一秒被蛰得遍体鳞伤，也要砸烂那只躲在幕后的手。
汽笛声渐远，陈西海望着茫茫海面，人皮面彻底溶成了口袋里的一滩黏液。远处的蜂群开始俯冲，而他突然笑了——这笑容扯动胸口伤口，却让眼神亮得像夜航船的灯。徐明以为撒下了天罗地网，却忘了网眼里漏着的，从来都是不认命的风。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点开的瞬间，港区监控画面里，穿红旗袍的女人正对着镜头举起酒杯，唇形在说：“跑快点，别让老狗追上。”陈西海指尖划过屏幕，想起她曾说过的川剧变脸——人皮面会溶，可人心不会，就像这海上的风，永远朝着自由的方向吹。
蜂群的第一波攻击掀起巨浪时，他终于看清了纹章的全貌：那不是锁链，而是断成两截的齿轮，一截刻着X-7的机械纹路，一截染着自己的血。原来纳米机器人在反抗时，早己悄悄重组了基因锁——就像他从邮筒里爬出来的那天，就没打算再做任人操控的棋子。
“来吧。”他对着俯冲的蜂群张开双臂，海风灌进伤口，却比任何时候都畅快。胸口的齿轮纹章突然爆发出强光，那是X-7的能量核心残响，也是他用命赌来的生机。天罗地网又如何？总有漏网之鱼，会带着真相，游向黎明前最黑暗的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