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海的指甲抠进波纹钢板时,铁锈混着血珠簌簌剥落,在地板上洇出暗红的星点。右臂的陨铁匕首正渗出冰蓝色雾气,那雾气落地成影,竟凝出饕餮的轮廓——兽首微抬,利齿间还挂着未散的西象青光,像极了被封印在琥珀里的远古凶魂。当手机屏幕跳出“负债1.2亿”的猩红数字,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像极了秘库里青铜棺椁开裂时,铁锁链与石壁摩擦的锐响。
“账户…清零?”他的低语被喉间涌出的血沫泡得含混,舌尖尝到铁锈与胆汁混合的苦腥。左眼的血丝己蔓延至瞳孔,视野边缘浮动着金红色光斑——那是煞气侵蚀视网膜的征兆,让他想起三个月前在迪拜码头,用U盘里的石油数据哄骗中东大亨时,因熬夜充血的双眼看见的同款光晕。那时他戴着伪造的伯爵表,以为钱能买断所有因果,却不知每一笔带血的收益,都在命运账本上记着复利。
徐明的视频弹窗像道催命符。屏幕里的男人穿着藏青丝绸睡袍,指尖着威士忌杯沿,冰块撞击声在密闭舱室里格外刺耳,像极了熵基金会实验室里,纳米单元在培养皿中碰撞的声响。“知道为什么选三蛇化工吗?”他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指尖划过虚拟屏幕,股票K线图如瀑布般暴跌,“因为你的纳米单元,和他们泄漏的辐射废料…是绝配。”陈西海盯着对方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那里倒映着自己扭曲的脸,以及床头那只刚被当家人摔碎的青花瓷盏——那是九门百年前从沙俄贵族手里换来的信物,碎瓷片上的缠枝莲纹,此刻正扎进他的脚踝,渗出血珠。
“百年前的债,该还了。”当家人的声音从阴影里飘来,带着老烟枪特有的沙哑。老人枯瘦的手指捏着泛黄的债券,俄文烫金字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像极了童年见过的城隍庙匾额,带着岁月沉淀的威慑。陈西海见过这种纸——去年在潘家园鬼市,一个瞎眼老叟曾用类似的契约换走他半块祖传玉佩,说“能堵死阎王爷的账房”。此刻当家人将债券拍在他血迹斑斑的手机上,纸页边缘的磷光编号正巧对准屏幕上的负债数字,像道跨越时空的追魂索,将两个时代的算计锁在一起。
输入债券编号的瞬间,舱室所有灯管突然爆闪,发出电流过载的滋滋声。陈西海看见徐明的脸色从傲慢变成惨白,威士忌杯摔在地毯上的闷响,和全球十大离岸中心同时弹出的冻结警报声重叠。当家人哼着九门失传的《追债调》,枯指敲打着债券上的帝俄双头鹰徽章:“1917年欠的铁轨钱,连本带利…该收了。”那调子让他想起老胡同里的打更人,敲着梆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却不知最该小心的,是人心底的贪火——徐明贪他的纳米单元,他贪徐明的离岸资金,而九门,贪的是百年前被夺走的尊严。
手机在掌心震动,新邮件的提示音像条吐信的蛇。“东京,罗生门”——这三个字让当家人浑浊的眼珠突然发亮,他从袖口摸出枚刻着“九”字的青铜钥匙,钥匙孔里嵌着半颗暗红珠子,像极了徐明视频里那杯威士忌的颜色,又像极了林曼瞳孔里曾闪过的幽蓝数据流。“知道为什么叫罗生门吗?”老人将钥匙按在陈西海掌心,硬茧划过他虎口的伤疤,那是三年前在巷口被徐明手下划伤的旧痕,“明治二十年,九门在那里封过一只吞金兽,专吃…金融恶鬼。”话音未落,舱外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像巨鲸甩尾拍击船身,又像秘库里镇魂玉锁裂痕扩大的声响。
陈西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煞气凝结的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徐明的离岸资金被冻结,某种契约链正在断裂。但胸口的锁链纹章却烧得更烫,那是基因锁在反噬,像极了被扔进熔炉的硬币,带着灼穿血肉的剧痛。他想起徐明最后那句变调的怒吼:“你以为冻结资金就赢了?那扇门后…是比煞气更狠的规矩!”此刻他才懂,金融场上的规矩,从来不是数字游戏,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徐明用杠杆吃人,九门用契约索命,而他,不过是棋盘上一颗带血的棋子。
当家人转身时,长袍下摆扫过地上的债券,磷光编号在黑暗中划出诡异的光痕,像极了老瞎子当年在他掌心画的镇魂符。陈西海捡起手机,屏幕上的猩红警报己变成一片灰黑,唯有新邮件的发件人栏还在闪烁:一串由美元符号和墓碑图案组成的代码。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陨铁匕首,刀柄上的饕餮纹路正在发热——那是凶兵在催促他赴约,就像当年林曼在暴雨中哭喊“快逃”,却终究没能逃过徐明的陷阱。
“记住,”当家人的声音从舱门外飘来,带着海风的咸涩,混着老烟草的辛辣,“金融场上的债,从来不是用钱还的。”陈西海看着掌心的青铜钥匙,钥匙孔里的暗红珠子突然跳动,像颗被囚禁的心脏,撞击着命运的枷锁。远处,东京湾的灯火己在海平面上浮现,那些霓虹闪烁的高楼间,“罗生门”的阴影正在等待——等待一个被债务和煞气缠身的人,推开那扇用金融数据和因果执念铸成的门。而他不知道的是,门后除了吞金兽的咆哮,还有九门秘库里那只竖瞳的凝视,以及徐明藏在离岸账户深处的最后杀招。
此刻的陈西海倚着舱壁滑坐,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潜蛟号”引擎的轰鸣,像极了秘库里青铜棺椁炸裂前的震颤。左眼的血丝终于覆盖整个瞳孔,他看见手机屏幕里自己的倒影渐渐模糊,唯有掌心的钥匙和匕首还在发烫,像两颗即将爆炸的星辰,照亮他走向东京的夜——那是金融暗礁最深处的漩涡,也是他唯一能夺回命运的赌局。而这场赌局的筹码,从来不止是1.2亿的负债,更是一个被基因锁和煞气撕裂的灵魂,以及横跨百年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