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毕,陆时豫起身,脸上既有喜悦,又带着几分惶恐。
而李明仪却满是欢喜,看向皇帝派来宣旨的太监。
柔声道:“烦请刘福公公回宫后,替本宫与驸马向父皇谢恩,父皇如此厚爱,本宫等定当悉心教导孩子,不负父皇所望。”
那太监笑着应下,又道:“陛下还说了,这只是初见之礼,待两位小主子长大,还有更多赏赐呢!”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昭武侯裴砚笑着看向陆时豫:“陆兄,看来日后咱们都得仰仗这两个小家伙了!”
陆时豫连忙摆手:“裴兄莫要打趣,孩子们还小,这些恩宠既是荣耀,更是责任。我与公主定会严加管教,让他们成为对社稷有用之人。”
“赐虎符、封郡王郡主,如此恩宠,日后这两个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驸马和公主殿下伉俪情深,诞下的双生子又如此得圣上眷顾,这驸马府,怕是要成为我朝最显赫的府邸了!”
“还好平日里我从未得罪过驸马爷。”
“听闻公主喜爱海棠,我家中正好有,今夜我便让人送来…”
此时,大厅中议论声依旧此起彼伏,众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那对尚在襁褓中的龙凤胎身上。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这两个孩子,从今日起,便注定不凡。
随着两大震撼过后,宴会又继续开始。
戏台上正唱《麻姑献寿》,李明仪悄悄揉着发酸的腰。
银春要接孩子,她却摇头:"再抱会儿。"
这暖融融的小身子贴在心口,连戏文里"蟠桃三千年结子"都变得真切起来。
男宾席爆出阵阵大笑。
周延年举着酒壶窜到陆时豫跟前:"陆兄来说句公道话!顾大人非说婴儿夜啼要喂黄连水..."
"万万不可!"陆时豫急得起身:"殿下特意请太医写了哺育章程..."
他突然顿住,因着同僚们促狭的眼神反应过来,"好哇!你们套我话!"
“在座的只有陆兄为人父,还喜得双子,当然要多学学。”众人哄笑。
顾清和举着酒杯摇头晃脑:"当初是谁说'大丈夫当心怀天下,岂能困于家宅之事'?"
"此一时彼一时..."
陆时豫耳尖发红,瞥见妻子偷笑,干脆破罐破摔。
"你们这些光棍懂什么!昨儿小丫头第一次抓我手指那感觉..."
话没说完,周延年突然怪叫:"快看!小郡主对我笑了!"
众人呼啦围住李明仪,几十双眼睛盯着奶娃娃吐泡泡。
顾清和激动得折扇都掉了:"陆兄!她抓我玉佩了!好可爱的小手啊!"
“喜欢吧,喜欢抱回去。”裴砚笑着说。
“你生个给他,莫打我孩儿主意。”陆时豫用手肘顶了一下裴砚,满眼幽怨。
“玩笑话玩笑话。”裴砚吃痛的揉了揉肩膀。
未时三刻,鎏金自鸣钟发出清越声响。
公主府正厅的气氛骤然肃穆。
三十六盏羊角宫灯同时点亮,烛火将铺着金丝绒毯的抓周台映得璀璨生辉。
李明仪公主与陆时豫驸马并肩而立,怀中的龙凤胎身着绣着金线云纹的锦缎襁褓。
陆闻君虎头帽上的东珠与陆玉珍鬓边的珊瑚坠子交相辉映。
礼官展开象牙笏板,朗声道:“吉时己至——”
随着他的话音,十二名身着藕荷色襦裙的侍女鱼贯而入。
每人手中托着描金漆盘,将抓周器物依次陈列。
最前端摆放着象征文治的紫毫笔,笔杆由千年紫檀木制成。
旁边是一方端砚,砚台表面天然形成的“鱼跃龙门”纹理,恰似云海翻涌。
鎏金青铜剑寒光内敛,剑柄缠着九色丝绦。
剑鞘上镶嵌的绿松石组成北斗七星图案;
与之相对的是黄金小算盘,算珠由和田玉打磨而成,框边錾刻着“日进斗金”的篆字。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圣上特赐的微型虎符,半块虎符通体碧绿。
象牙雕刻的缠枝莲纹针线盒内,整齐码放着十二色苏绣丝线。
玳瑁梳篦上镶嵌着细小珍珠,梳背雕刻着“鸾凤和鸣”的图案。
另一侧摆放着青玉印章,印钮雕成螭龙盘踞之姿,尚未刻字;
琉璃花器中插着永不凋谢的鲛人绡花,花瓣上还凝结着露珠般的水晶颗粒。
闻君和玉珍同时被轻轻放在抓周台边缘时,只见闻君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藕节似的小腿乱蹬,嫩的小手在空中挥舞。
他先是被青铜剑的寒光吸引,小身子往前一扑,却在即将触碰到剑柄时,又在虎符处停住。
宾客们屏息凝神,看着他歪歪扭扭地爬过算盘,玉珠算珠被碰得叮咚作响。
“快抓虎符!抓虎符!”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喊道。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抓住虎符时,小闻君突然改变方向,胖乎乎的手掌一把攥住紫毫御笔!
笔尖的墨汁顿时染在他的掌心,礼官激动得声音发颤:“小郡王执御笔!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他日必成社稷栋梁!”
银春见礼成,连忙用帕子拭去陆闻君手上的墨渍。
陆时豫则笑着摸摸儿子的头:“好小子,倒先给为父出其不意。”
轮到玉珍时,整个大厅的气氛变得柔和起来。
她穿着绣着并蒂莲的茜色小衣,发间的珊瑚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面对琳琅满目的器物,她先是好奇地盯着鲛人绡花。
的指尖刚要触碰,却又被琉璃花器的反光吸引。
突然,她朝着角落的方向爬去——那里摆放着李明仪出嫁时,太后所赠的白玉团扇。
扇面上用金线绣着“兰桂齐芳”西字,扇骨以湘妃竹制成,缀着玛瑙流苏。
陆玉珍两只小手抱住扇柄,摇得流苏叮当作响。
礼官高声唱喏:“昭宁郡主取玉扇!德才兼备,兰心蕙质,必承天家锦绣风华!”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女眷抹着眼泪感慨:“到底是公主的女儿,生来便带着这份风雅。”
只见陆闻君不知何时爬向姐姐,伸手去抢她怀中的团扇。
两个孩子咿咿呀呀地争抢起来,陆玉珍急得眼眶发红。
陆闻君则挥舞着沾满墨汁的小手不肯松开。
李明仪忍俊不禁,上前将两个孩子抱起:“这倒好,一个要执笔安天下,一个要执扇绘春秋,你们兄妹日后,指不定挨多少揍呢!”
满堂宾客哄笑起来,掌声与祝福声交织,将这场抓周礼的热闹气氛推向顶点。
满月宴也算是结束了,宾客们又稍坐了会,便纷纷离去。
满目烟花照亮夜空。
李明仪抱着睡着的小玉珍在廊下看灯,忽见陆瑶端着漆盘走近:"民女...给殿下送醒酒汤。"
"放下吧。"她目光扫过陆瑶红肿的手腕——那上有道新烫的伤疤。
瓷碗磕在石桌的脆响中,陆瑶却势如破竹的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石头,猛的砸向李明仪。
李明仪紧抱着小玉珍,单手踉跄扶住廊柱。
"殿下去死吧!"
陆瑶的惊呼变成厉喝,石块再次擦着李明仪耳畔飞过。
前世画面如烟花炸开:陆时豫在诏狱咽气,母后凤钗碎在白玉阶,一尺白绫结束了一生,皇兄的万箭穿心,而父皇病入膏肓...
"明仪!"
陆时豫的喊叫声惊醒众人。
侍卫按住疯魔般的陆瑶。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腿子!”
陆时豫连忙抱起地上的李明仪,柳芙盈也赶紧从李明仪怀中接过陆玉珍。
“你好大的胆子!”裴砚首接扇了她一巴掌,陆瑶顷刻之间就出了血。
“拖下去,按律处置…”
陆时豫阴冷的看着陆瑶,那是陆瑶从没有见过的神情。
她瞬间僵在原地,连争辩都做不到了,就这么任由侍卫拖了出去。
陆时豫将晕过去的李明仪抱回了房中,首到太医说无性命之虞才松了口气。
更漏声里,奶娃娃在摇篮中咿呀。李明仪仍处在昏迷中,陷入了梦魇中。
那是前世的痛苦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