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参横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姐姐说自己的病情。
他不想让姐姐为自己操心了,可是,他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条件,没办法承担这些。如果不说,不治疗的话,后果恐怕会更严重。
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参横,你睡了吗?”
是林老师。
陆参横坐起身,靠在床头上,“没有,姐姐,有事吗?”
“你没睡的话,我就进去了!”林老师等到陆参横的回应后,推门进了屋。
屋里黑漆漆的,陆参横还没有养成开灯的习惯。
林老师也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月光,慢慢看清陆参横的脸。
“参横,你的眼睛最近恢复得怎么样?”林老师开口问了。
陆参横不由得捏起了被角,他刚刚还在想该怎么跟姐姐说自己的事,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来问了。
见他迟迟不开口,林老师叹口气,摸了摸陆参横的头,说,“参横,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首接跟姐姐说。我爸和你妈虽然不在了,我也还是你的姐姐。”
林老师这句话,说得陆参横想哭。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想看清姐姐的脸,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他都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参横,你们班主任今天还跟我说,你出院后这段时间,学习生活都和以前没什么差别。”林老师这话说得很委婉了,可是陆参横听得懂。林老师指的是,陆参横恢复视力的这段时间,依旧不做笔记不写作业,和之前一样。
因为他成绩好,姐姐又是教导主任,所以班主任从来没有说过他一句。但是,班主任也替他急呀,毕竟高考离得越来越近,陆参横这样下去,成绩很难不下滑。
“参横啊,出院的时候,大夫就说过,你的眼睛恢复一段时间情况稳定后,就可以去配特制的眼镜了。咱们这周末就去配眼镜好不好?你出院这么久了,眼睛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林老师平时工作忙,陆参横上学也不轻松,所以两个人能碰面的时间其实很短。再加上陆参横虽然看得见了,可是还有很多没改得过来的习惯,因此,林老师根本没看出来他的视力并没有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
“姐——”说到眼睛,陆参横不免紧张起来。
“怎么了?”
林老师敏感地察觉到陆参横声音里的颤抖,她随手打开了房间的灯,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陆参横书桌上的检查报告。
好几张检查单,好几张缴费单,还有取药单。
“陆参横?”林老师拿着各种单据,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今天请假是去医院的?为什么不跟我说?”
今天陆参横的班主任刘老师碰到她的时候,随口一问,说陆参横头疼好了没,把她吓一跳。
然后,她才从刘老师的口中得知了陆参横请病假的事。
她本来不想对陆参横管得太多,可今天这事,她左思右想,都不应该任由陆参横胡来,所以,不管多晚,她还是敲响了陆参横的门。
“姐——”陆参横习惯性地侧耳,又眨了两下眼睛,试图看清楚姐姐的表情。
然而只是徒劳,他还是只能从语气中去判断姐姐的怒气。
“对不起,我去医院的事没有事先跟你讲。现在你应该己经看到了吧,我的情况不太好。”
林老师的确己经看到了,她拿着各种单据的手在空中微微发颤,她这个命苦的弟弟,生活才刚刚有点起色,结果老天爷又跟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药呢?我怎么没看见你买的药?对了,你有钱吗?”林老师问了一连串问题。
“我没买药。我想还是要跟你商量一下。”陆参横低着头,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商量什么?”林老师把单子往桌上一甩,“参横,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姐姐。有病咱就治病,该吃药就吃药!姐姐不至于连药钱都出不起!”
说着,林老师掏出手机看了眼日历,“这周末你们不补课吧?你跟我再去趟医院,我们再把检查详细地做一遍。还有,以后你的视力要是再退化,那也是以后的事,咱们还是得顾好眼前,你先配合适的眼镜。你都高三了,该刷题还是要刷,该做的作业也不能落下。”
陆参横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林老师看着乖得像个小猫一样的陆参横,心疼得不得了。
陆参横的童年是什么样,她是清楚的,后来跟着妈妈改嫁给林爸爸,也没过了几年好日子。
现在,眼看着他就要考上大学开始自己的生活了,结果老天爷却这么对待这个可怜的孩子。
林老师摸了摸陆参横的头,扶着他躺下,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时间不早了,快睡吧。我一会儿就给你挂号,周末咱们再去趟医院。”
说完,林老师转身出门。
结果她刚刚关了门出去,十秒都不到又折返进来,“对了,参横,你现在视力……到底是什么程度,还能看见吗?”
林老师问得小心翼翼,生怕陆参横听着心里难受。
陆参横在被窝里点点头,“还能。姐,不早了,你也快休息吧。你放心,我也不至于一下子重新失明的。”
“失明”这个词钻进了林老师的耳朵,也钻进了她的心。她心里很难受,陆参横这么小,就要和这个词打交道,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摆脱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