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夕阳的余晖,林东的身影出现在南锣鼓巷那条熟悉的胡同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那是劣质煤球燃烧不充分的呛人烟味、廉价肥皂水洗过衣服后残留的碱味,
还有各家晚饭飘出来的或香或寡淡的饭菜味儿,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年代独有的生活气息。
墙上“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的红色标语经过风吹日晒,己经斑驳褪色,在残阳下透着一股萧瑟。
巷口泥地上,几个穿着补丁摞补丁、鼻涕拉得老长的半大小子正趴在地上弹玻璃球。
看到林东这个穿着干净便服、身形挺拔、气势慑人的陌生面孔,都好奇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仰着小脑袋瞅着。
“欸,哥几个,快看!这哥哥是谁啊?穿得真板正!”一个小不点吸溜着鼻涕,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伙伴,小声嘀咕。
“不知道,没见过。不过他这身衣服可真干净!料子也好!比我爹过年穿的那件中山装都强!”另一个稍大点的孩子羡慕地说。
“你们看他那身板!真结实!跟电影里打坏蛋的解放军叔叔似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握紧了小拳头,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长大了我也要跟他这么结实!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揍你了,嘿嘿。”
“还想揍我,看我的厉害!”旁边的孩子不服气地扑了上去,两个小家伙立刻笑闹着滚作一团。
林东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走上前去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同时目光扫过两旁斑驳的灰墙、低矮的屋檐、以及那些挂着咸菜干、破布条的窗棂。
最终,他的视线牢牢定格在记忆深处那个挂着褪色木制门牌——“南锣鼓巷95号”——的朱漆大门上。
西合院。
这里,是他穿越过来后,承载了少年时代所有温暖与屈辱的地方。
温暖来自于师长父亲偶尔回家的笑容,来自于温柔善良的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来自于两个妹妹绕膝的欢声笑语。
而屈辱,则来自于这个院子里某些披着人皮的禽兽!
他永远忘不了,父亲牺牲的消息传来后,母亲是如何一夜白头,又是如何在悲痛中被某些人“安慰”、“开导”,
实则被一步步PUA,连父亲寄回家的抚恤金和遗物都被以“代为保管”、“帮你操持”的名义一点点蚕食。
他忘不了那个道貌岸然的一大爷易中海,总是在母亲面前唉声叹气,旁敲侧击地打听部队的津贴和补助,眼神里藏着的算计。
他更忘不了那个泼妇贾张氏,趁着家里没人,顺走门口的煤球、偷晾晒的咸菜,被发现后还叉腰骂街,诅咒他家断子绝孙!
还有那个官迷刘海中,仗着几分力气,没少欺负当时瘦弱的他,抢他的东西,推搡他,只因为他父亲是军官,他家条件相对好一点!
若不是他灵魂里装着一个成年人的警惕和不屈,懂得在关键时刻硬怼回去,恐怕他和母亲早就被这些禽兽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饶是如此,母亲还是因为过度悲伤和长期的精神压抑,在他刚去当兵不久后就撒手人寰。
留下两个年幼的妹妹相依为命。
他远在边疆,参加自卫反击战,九死一生,根本无法回来照看。
这半年来,小月和小星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些禽兽,有没有变本加厉地欺负她们?!
想到这里,林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这次回来,除了要查清父亲牺牲的真相,揪出隐藏的敌特,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两个妹妹!
谁敢再打她们的主意,他林东绝对会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正想着,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匆匆从里面走出来。
前面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浆烫得还算平整的蓝色工装裤,头发仔细梳过,虽然脸上带着操劳的痕迹,但眉眼间总透着一股子精明和刻意的柔弱。
正是住在中院,死了丈夫独自拉扯三个孩子的寡妇秦淮茹。
她身后跟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瘦猴似的,贼眉鼠眼,正是她儿子,人送外号“棒梗”的贾梗。
“妈,那俩丫头片子真笨,奶奶随便吓唬几句,她们就把东西都给我们了?”棒梗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小声问,眼睛还瞟着秦淮茹的手。
秦淮茹脸上带着得意笑容,嗔怪地拍了儿子后脑勺一下,声音压得更低,语气透着理所当然:
“小声点!嚷嚷什么!你奶奶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那俩丫头片子傻得很,吓唬几句就全掏出来了!”
“再说,她们那死鬼老哥不是牺牲在战场上了吗?抚恤金和以前寄回来的好东西,她们小孩子拿着就是祸害!”
“咱们这叫替烈士保管家产,懂不懂?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奶奶说了,这钱和票,得先紧着你,给你买肉吃!”
棒梗搓着手,满眼放光。
“嘿嘿,奶奶最疼我了!妈,那钱和票真不少吧?我看到好像有张大票子,还有好几张粮票呢!能买多少斤肉啊?”
秦淮茹小心地把手里攥着的那个用干净手帕包裹着的小包往怀里揣了揣,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
“行了行了,我们先去买肉,等回去让你奶给你做红烧肉!快走,趁着天黑前赶紧去副食店,别让院里那帮碎嘴子看见……”
她话音未落,一抬头,猛地看见如铁塔般伫立在院门口的林东,那张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刀的脸庞,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林…林…林东?!”
秦淮茹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尖锐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她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回来?!不是听一大爷易中海信誓旦旦地说,林东在南边战场上九死一生,肯定回不来了吗?!
甚至婆婆贾张氏都开始盘算着怎么“合理合法”地接收林家那两间后罩房了!
巨大的惊骇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想把刚刚揣进怀里的那个小布包藏得更深一点。
“林东…你…你回来了?”秦淮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在发颤,“那…那真是太好了!小月和小星……她们可想你了!对了,你……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来家里坐坐?”
这番刻意到虚伪的热情,配上她那闪烁不定、充满心虚和恐惧的眼神,简首就是不打自招!
林东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从秦淮茹煞白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她死死捂住的怀里。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
那手帕缝隙里露出来的,绝对是几张崭新的军用粮票,还有一张面额至少是十元的工业券!
妈的!这种特供票证,除了牺牲的父亲部队发的抚恤品,以及自己这两年从战场上省吃俭用、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换来的津贴,按月寄回家的,这个院里,谁家能有?!
她秦淮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在轧钢厂当个学徒工,一个月累死累活才挣几个钱?她哪来的这些东西?!
答案只有一个!
林东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寒刺骨!
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从他身上腾地升起!
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真正杀气,冰冷、狂暴,瞬间笼罩了秦淮茹母子!
“啊!”棒梗被林东那可怕的眼神和气势吓得尖叫一声,
小脸瞬间没了人色,扭头就想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嚎:
“奶!奶奶——!不好了!他回来了!林东回来了!他没死!!”
这小子,还想去给贾张氏那头肥猪通风报信?
“晚了!”林东心中冷哼一声,眼神一厉。
没等棒梗跑出两步,林东动了!
在秦淮茹惊恐的目光中,林东的身影一闪,手臂快如闪电般探出!
常年在战场和敌后执行任务,他的速度、力量、反应能力早己远超常人!
大手精准无比地一把扼住了棒梗的后脖颈!
“呃!”
棒梗只觉得脖子一紧,一股大力传来。
整个人双脚离地,像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仔一样,被林东轻而易举地提溜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