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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市新华书店的铁闸门还没完全升起，人群便如泄洪般涌入。玻璃橱窗上“内部教辅 严禁外传”的封条在晨光中飘摇，收银台的算盘声与钞票摩擦声交织成暴利的交响。我蹲在二楼仓库的通风口，看着李建国用扳手撬开最后一箱《高考作文终极预测》，封面上的青铜饕餮纹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这是昨夜临时加印的防伪标识。
“林总，徐州经销商的车被卡在收费站了！”陈默攥着小灵通挤过来，金丝眼镜上沾着油墨。我瞥向窗外，三辆印着“光明印刷”的东风卡车正被穿制服的男人拦下，领头的腰间别着赵志刚赌场的筹码钥匙。
“让周老接电话。”我把摩托罗拉手机塞给陈默，指尖敲打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盗版书——封面赫然是山寨的《高考满分作文精析》，主编署名竟用楷体印着“周明远”。昨夜从印刷厂顺来的老虎钳派上用场，我撬开盗版书封底，露出夹层里走私的澳门赌场宣传单。
当周明远苍老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时，楼下的骚动恰好达到高潮。穿中山装的教育局调查组冲入书店，领头的手里举着盖有省厅红头文件的查封令。我对着手机轻笑：“您十年前在《教育研究》发表的《作文命题的哲学维度》，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十分钟后，调查组长的手僵在半空。周明远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枯瘦的手指捏着一本泛黄的期刊，那篇尘封的论文正被某位省厅领导在晨会上高声朗读。盗版书里的赌场传单不知何时变成了周老的特聘证书，纸页间还夹着今年高考命题组的合影——站在最边缘的我，校服领口露出半个青铜吊坠。
“这是省教研室的秘密项目。”周明远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调查组长的冷汗滴在查封令上，将“周明远”三个字晕染成诡异的图腾。我适时递上准备好的牛皮袋，里面装着二十张省新华书店的订货单，最底下压着苏晚记者刚发来的报道样稿——《特级教师创新教改 神秘教辅横空出世》。
当天的晚报出街时，七省交界处的国道上己排起长龙。从山东菏泽来的书贩开着改装过的桑塔纳，后备箱塞满用化肥袋伪装的教辅；安徽阜阳的批发商首接把货款绑在腰间，成捆的现金还带着地下钱庄的霉味。李建国脸上的疤痕在印刷机的轰鸣中跳动，那台德国海德堡机器正以每分钟120册的速度吐出新书，每一本扉页都盖着“江州一中实验班专用”的钢印。
深夜的对账时刻，陈默突然摔了计算器：“系统里有幽灵订单！”电脑屏幕上的销售数据诡异地波动，皖北某县的单日订购量竟超过当地高三学生总数。我摸出父亲工具箱里的老式指南针，指针在仓库西北角疯狂旋转——那里堆着明天要发往河南的教辅，纸箱缝隙渗出暗红的铁锈。
撬开纸箱的瞬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成捆的教辅书中间，竟夹带着澳门赌场的筹码箱。最上层那本《作文预测》被鲜血浸透，翻开内页，满是被刀尖划掉的范文段落，空白处用血写着“敢断我财路”的狂草。一张泛黄的照片飘落，画面里穿碎花裙的女人抱着女婴站在纺织厂门口——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赵志刚的拜山礼到了。”我把染血的书册扔进碎纸机，齿轮咬合声像极了赌场老虎机的运转。陈默突然指着监控屏幕惊呼，画面里本该空无一人的印刷车间，那台海德堡印刷机正在自动运转，吐出的书页上满是青铜器纹样，宛如三千年前祭祀用的甲骨。
凌晨三点，首批十万册教辅抵达郑州货运站。我站在月台上，看着搬运工将印有饕餮纹的纸箱装上绿皮火车。车灯扫过处，一节车厢的门缝突然渗出暗绿铜锈，隐约可见赵志刚手下纹着条形码的后颈。我摸出周明远给的青铜印章，在运单上按下最后一个骑缝章——印章底部刻着的甲骨文在月光下流转，正是《韩非子·五蠹》中被我故意空着的考题答案。
当汽笛撕破夜幕时，七省教育系统的传真机同时吐出加急文件。省厅的红头文件下，我的作文范文被印成内参，每个标点符号都带着周明远的批注。而在地下世界的暗网上，赵志刚的悬赏令己经更新——我的照片旁添了行血字：“此子通晓阴阳”。
第一缕阳光照进仓库时，会计送来财务报表。七天，一百二十万册，净利润西百万。我抚摸着账本上的青铜纹路封面，知道这笔钱即将变成吞噬赵志刚赌场的饕餮。而母亲病房的窗外，不知何时多了盆开着青铜色花苞的植物，护士说那是在我送来的教辅书堆里长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