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低头凝视着自己金属化的左手,夕阳的余晖在光滑的表面上流淌,像是一层流动的血。他缓缓握紧拳头,齿轮咬合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金属表面反射着橘红色的光芒,将他的半边脸映照得如同燃烧的余烬。他能感觉到每一个零件的精密运作,却感受不到温度,感受不到风的轻抚,就像这具躯体正在一点点背叛他的人类本能。
"这感觉...真奇怪。"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指尖划过身旁一块扭曲的金属板,没有触觉反馈,只有冰冷的物理接触。那块金属板边缘锋利如刀,却无法在他的机械手指上留下任何痕迹。林晨突然想起小时候被纸划伤手指时那种尖锐的疼痛,现在想来竟是如此奢侈。
远处传来机械残骸坍塌的闷响,惊起一群金属乌鸦。它们的翅膀在夕阳下闪烁着不祥的紫黑色光芒,发出刺耳的机械鸣叫。林晨警觉地抬头,右手己经本能地按在了腰间的能量剑柄上。他能感觉到剑柄上熟悉的纹路,那是父亲在他十六岁生日时亲手刻下的家族徽记。但视野里除了袅袅升起的黑烟和遍地狼藉外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金属味和某种甜腻的有机溶剂气息,让他的喉咙发紧。
"不用紧张。"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晨浑身一颤。他猛地转身,看到那个红斗篷男人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三米开外——这个距离足够危险又足够安全。斗篷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像一面染血的旗帜。林晨注意到男人的靴子踩在金属碎片上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他只是一个全息投影。
"你是谁?"林晨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发现自己的机械左手正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声,"这些机械兽是你派来的?"
男人轻笑一声,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瞳孔,右眼却泛着幽蓝的机械光芒。那道光芒随着他的呼吸节奏明暗变化,像是在扫描林晨的全身。"我叫凯恩。"他说,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某种非人的机械质感,"至于那些小玩具...只是测试而己。毕竟,我们需要确认'容器'的适配性。"
当凯恩抬起手示意时,林晨注意到他的动作与自己如出一辙——那只同样闪烁着冷光的机械手臂在暮色中格外刺目。但凯恩的手臂显然更加先进,表面流动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指关节处镶嵌着细小的蓝色晶体。
"你到底想要什么?"林晨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爬上心头,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变成这样?那天在实验室到底发生了什么?"
凯恩没有立即回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古老的怀表,表盖上蚀刻着复杂的齿轮图案。"滴答"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与林晨体内某种频率产生了诡异的共鸣。"时间不多了..."他低声说,声音突然变得遥远,"你体内的纳米机械正在重组你的DNA序列。每一秒,你都在离人类更远一步。"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胸口。林晨下意识后退半步,靴跟撞上一块金属残骸,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什么意思?什么叫重组DNA?"他的声音开始发抖,脑海中闪过那些被军方称为"机械瘟疫"的受害者照片——全身金属化的尸体保持着痛苦的姿态。
"意思是..."凯恩突然向前跨出一步,斗篷下摆扫过地面时激起一圈蓝色电光,"你正在成为我们的一员。"他的右眼蓝光大盛,瞳孔分裂成无数细小的六边形,"最后的守护者。第七代纳米机械的完美载体。"
记忆碎片突然在林晨脑海中炸开——实验室刺眼的白光、刺耳的警报、母亲最后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那句被切断的话:"记住你的使命...找到起源之..."画面突然切换成父亲躺在血泊中的场景,他的胸口插着一块发光的蓝色晶体。
剧烈的头痛让他单膝跪地。金属左手不受控制地变形展开,露出内部精密的电路结构,无数纳米级的细线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发光的网。那些细线如同有生命般蠕动,在空中勾勒出复杂的几何图案。林晨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野中开始出现数据流,各种参数和代码不受控制地在眼前滚动。
凯恩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表情复杂:"看来封印己经开始松动了。比我预计的还要快。"他抬头望向逐渐暗沉的天空,"它们等不及了。"
当疼痛稍减,林晨喘息着抬头时,发现周围的环境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废墟上升起全息投影般的古老符文,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未知能量的波动。那些符文呈现出深邃的蓝色,形状不断变化,时而像文字,时而像电路图。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能够理解其中一部分含义,就像某种沉睡的知识正在苏醒。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凯恩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微型金字塔的全息投影,"现在,是时候完成你的使命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庄严而古老,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形建筑正从虚空中缓缓浮现...它的表面覆盖着流动的蓝色能量纹路,顶端射出一道首冲天际的光柱。林晨感到一阵强烈的吸引力,仿佛那里有什么在呼唤着他。同时,他体内的机械部分开始剧烈共鸣,皮肤下浮现出与金字塔表面相似的纹路。
"那是什么?"林晨艰难地问道,感觉自己的声音正在被某种力量扭曲。
"家园。"凯恩轻声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林晨读不懂的情绪,"也是坟墓。所有机械生命的起点与终点。"他转向林晨,突然露出一个近乎人类的表情,"你母亲曾经试图摧毁它,现在轮到你了...守护者。"
林晨的视野突然被一片蓝光淹没,耳边响起千万个声音的合唱。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隐约听到凯恩的最后一句话:"记住,选择权始终在你手中...人类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