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黎明,寒意刺骨,呵气成霜。胤禛策马疾驰,玄青色的大氅在凛冽的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心旌。马蹄踏破官道上凝结的白霜,留下一串清脆急促的回响。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见她。立刻,马上!
然而,当暖香阁熟悉的飞檐翘角终于出现在视野中,那被急迫感灼烧得滚烫的心头,却骤然被一盆冷水浇下。天光才蒙蒙亮,灰蓝色的天际只透出几丝微弱的鱼肚白,整个行宫苑囿都沉浸在深沉的睡意里,静谧得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骏马粗重的喘息。
胤禛勒住缰绳,骏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他坐在马背上,深邃的目光投向黛玉所居的“凝芳馆”方向。窗棂紧闭,帘幕低垂,没有一丝灯火透出。显然,那被他搅扰了一夜清梦、此刻或许正陷在未知梦魇中的娇人儿,还未起身。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自嘲涌上心头。他胤禛,堂堂皇西子,竟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不管不顾地连夜批完折子,天不亮就策马狂奔几十里,只为……赶在她睡醒前看她一眼?这行径,何其荒唐!何其失态!若是传出去……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些兄弟们脸上会露出怎样讥讽的笑容。
理智如同冰冷的藤蔓,迅速缠绕上那颗躁动的心。他攥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骨节泛白。不行,不能这样闯进去。他需要冷静,需要恢复那个掌控一切的、冷峻自持的西贝勒。
“苏培盛。”胤禛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低沉。
“奴才在!”苏培盛立刻驱马上前,垂首听命。
“去书房。”胤禛调转马头,不再看凝芳馆一眼,“爷乏了,歇息片刻。没有要事,不得打扰。”
“嗻!”
暖香阁的书房“听松轩”,陈设简洁清冷,一如胤禛在贝勒府的书房。胤禛卸下大氅,随意丢在椅背上,和衣躺在了窗边供小憩的罗汉榻上。榻上铺着厚厚的锦褥,温暖舒适。他强迫自己闭上眼,试图将脑海中那张挥之不去的容颜驱散。然而,那笼烟的眉,含情的眼,那唇瓣娇艳欲滴的颜色,还有暖亭暮色中昙花一现的浅笑,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神经。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与心头的焦灼交战,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极度的心神消耗中,迷迷糊糊地浅眠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时而是黛玉在血色码头上绝望的哭喊,时而是她在暖亭中捧茶浅笑的模样,交织缠绕,最终定格在她那双仿佛蕴藏了整个江南烟雨的、似嗔非嗔的眼眸里。
“唔……”胤禛猛地惊醒,额上竟沁出了一层薄汗。窗外天光大亮,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砖上,己是巳时一刻(上午九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