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萧凌霜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柔声劝阻道:“赵煜,御史杀不得,让他先回去!朝堂之上,不宜见血,以免惊扰了先祖英灵,也免得百姓议论纷纷。”
赵煜紧锁的眉头微微一颤,眼中翻涌的杀意被萧凌霜的柔情渐渐平息。
他深吸一口气,将裁云剑缓缓收入鞘中,大步走到萧凌霜身旁,动作轻柔却坚定地将她公主抱起,仿佛怀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目光如炬,扫视过一众文武百官,声音低沉而充满警告:“本王与陛下情投意合,此乃天命所归,你们莫要再来干涉陛下的婚姻大事。”
“今日之事,本王念在尔等初犯,姑且饶过一命。倘若再人妄议,休怪本王剑下无情!”
殿角铜雀灯台突然爆出灯花,惊得户部尚书曹博文打翻了笏板。
老丞相杜玄龄颤巍巍出列,雪白胡须抖得厉害:"王爷三思啊!您与先皇是结拜兄弟,这般...这般..."
话到嘴边又咽下,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御赐的鸠杖。
"这般什么?"赵煜冷笑,臂弯里的萧凌霜忽然轻扯他衣袖。
萧凌霜染血的唇微微开合,气若游丝却字字诛心:"杜相莫非忘了,二十年前你将嫡女嫁给万宁侯世子时,可曾想过她比世子年长十岁?"
萧凌霜继续说道:“朕今年年芳二十三岁,而赵煜不过比朕年长五岁而己。”
“杜相当年嫁女时,可曾问过她是否情愿?可曾顾及过礼法纲常?”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诮,染血的唇瓣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如今倒来教训朕与摄政王,岂不可笑?”
杜玄龄老脸涨得通红,鸠杖重重杵地:“陛下!老臣那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与天家婚事相提并论?”
“您是一国之君,当以社稷为重啊!”
“社稷?”
萧凌霜突然挣开赵煜的怀抱,踉跄着站首身子。
明黄龙袍上未干的血迹蜿蜒如蛇,她猛地将案头奏折扫落在地,雪片般的纸页纷飞间,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一片。
萧凌霜冷笑一声道:“朕虽为天子,但也是个女子,你们少拿那套腐朽陈旧的礼法来束缚朕,朕只不过是想和朕心爱的人在一起,何错之有?”
她话音未落,殿内骤然一静,群臣噤若寒蝉,唯有烛火摇曳,映照着她苍白却倔强的面容。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仍死死攥着龙袍袖口,仿佛要将那金线绣纹捏碎。
“陛下!”兵部尚书刘崇义忍不住抬头,声音发颤,“礼法乃国之根本,若天子都罔顾纲常,天下万民何以自处?”
“摄政王虽功勋卓著,但终究是先皇义弟,若您执意如此,岂非乱了,贻笑后世?”
“?”
萧凌霜眸中寒光乍现,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玉玺微微晃动,“朕倒要问问,你们口口声声的,可曾让天下女子真正活得像个人?!”
她一步步走下丹墀,染血的龙袍拖曳过冰冷的金砖,每一步都似踩在群臣心头。
“朕十五岁登基,摄政王说朕是天命所归,真龙天子,而你们却认为,朕以女子身份登基,会祸乱朝堂,不符合礼法。”
“你们这群老匹夫何曾把朕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
“朕的婚事,你们要管;朕的喜怒,你们要管;甚至连朕想和谁共度余生,你们也要横加干涉!”
她声音渐厉,字字如刀,“你们扪心自问,究竟是怕乱了纲常,还是怕朕与赵煜联手,断了你们揽权的路?!”
杜玄龄面色煞白,颤声道:“陛下此言诛心啊!老臣一片赤诚……”
“赤诚?”
萧凌霜厉声打断,“当年先皇驾崩,朕以女子之身登基,可你们因朕当时年幼,而对朕百般刁难。”
“如今朕想择一良人共治天下,你们又跳出来指手画脚!”
她猛地转身,袖袍翻飞如怒浪,“今日朕把话撂在这儿——朕就是要赵煜!谁若再敢多言,休怪朕翻脸无情,退朝!”
散朝之后,御书房内鎏金狻猊香炉青烟袅袅,萧凌霜正倚在软榻上由赵煜喂药,忽听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
秦王萧天瑾疾步入内,苍老的面容上皱纹深如沟壑。
他颤巍巍跪地,双手捧着一卷泛黄的密折,"老臣认为,当年的事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萧凌霜指尖一颤,药碗"当啷"砸在青玉砖上。
她死死盯着那密折上暗褐色的血渍——那是先皇临终前咬破手指留下的印记。
“八年前先皇并非病逝,”萧天瑾老泪纵横,“是被人下毒啊!
御案上的和田玉镇纸突然爆裂,赵煜的裁云剑自行出鞘三寸。
萧凌霜猛地站起,龙袍广袖带翻整座书架,暴雨般的竹简砸落在地。
“你说什么?”她声音嘶哑得不像活人,“给朕...说清楚!”
“够了!”
萧天瑾正欲开口,却突然被赵煜厉声呵止住了。
他缓缓起身,来到萧天瑾面前,沉声警告道:“秦王兄,本王奉劝你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再提,不然的话,你全家老小都会有危险!”
赵煜的声音低沉如雷,眼中寒芒闪烁,周身杀气凛然,仿佛一头随时会扑杀猎物的猛兽。
萧天瑾被他逼得后退半步,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惊惧,但很快又被倔强取代。
他攥紧手中的密折,颤声道:“赵煜!此事关乎先皇之死,岂能隐瞒?陛下有权知道真相!”
赵煜闻言,冷笑一声道:“秦王兄莫不是忘了,本王在外是大乾第一神医,送外号妙手阿煜,这天下就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可当年先皇偏偏就是中毒而亡,你觉得为什么?先皇中的那毒,本王都解不了,若是这个秘密传出去,让那背后下毒之人再对陛下不利,你可想过这后果的严重性吗?”
他步步紧逼,玄色蟒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腰间裁云剑嗡鸣震颤,仿佛感应到主人汹涌的杀意。
萧天瑾被逼至鎏金蟠龙柱前,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那卷密折在两人之间簌簌作响,似垂死蝴蝶的残翅。
“赵煜!你这是要堵天下悠悠之口?”
萧天瑾突然嘶声大笑,浑浊老眼里迸出泪光,“先皇待你如手足,你竟连他枉死的真相都要——”
赵煜一把拽起萧天瑾的衣领,在他耳边低声道:“秦王兄,先皇枉死的事,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先皇又偏偏只有陛下这么一个女儿,她以正统之名继承了皇位。”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如刀,却只容萧天瑾一人听见。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赵煜眉目森冷,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血恨。
“你以为我不想报仇?”
他指节发白,几乎要将萧天瑾的衣襟攥碎,“可那背后之人藏得极深,连先皇都着了道。”
“如今陛下根基才刚刚稳定下来不久,若贸然揭开此事,只会打草惊蛇,甚至——”
他喉头一哽,目光扫向软榻上面色苍白的萧凌霜,“甚至让她陷入险境!”
萧天瑾浑身一颤,密折“啪”地掉在地上。
泛黄的纸卷滚开,露出先皇血书的一角——“北境”二字如刀刻斧凿,墨迹早己被岁月浸得发黑。
赵煜一脚踩住密折,玄色靴底碾过那触目惊心的血字。
他俯身逼近,气息冷得像淬了冰:“秦王兄,你给本王听好了——这件事,你烂到肚子里,不许再提!”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羽林卫急促的脚步声。
赵煜猛地松开萧天瑾,转身时蟒袍翻卷如乌云蔽月,恰好挡住萧凌霜探究的目光。
“陛下累了。”
他抬手示意宫人退下,语调己恢复往日的沉稳,唯有腰间裁云剑仍在鞘中铮鸣,“今日朝堂纷乱,还请秦王兄早些回府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