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夜祭前夕,村中灯火璀璨,纸灯流光点缀田野山脚,宛若静谧画卷。民间早早点起香案,祭祖祝安,谢令仪则于竹屋后院设下接待。
那是谢氏祖宅一角,幽静而朴素,却每一处都暗藏防守布局。
“他来了。”卫长风身影现于门前,低声禀报,双眼警觉。
谢令仪手中轻抚香炉:“请。”
片刻后,一名着月白官袍的男子步入庭中,面容温润,气质疏雅,正是江时钧。
“山林幽地,未免简陋。”谢令仪不急不缓,唇边含笑,眼底无波。
江时钧拱手一礼:“比起京中酒肆虚华,此地反令人心安。”
两人对坐,杜医郎亲自煮茶。茶未至浓,话己开锋。
“江主事既身在户部,却为何涉足香火祭典?”谢令仪问得平静,却句句试探。
江时钧举杯轻啜:“户部管辖山林田契,便是香火地契也在其列。更何况,东山地脉多年未动,今岁突有异象,不查,怕有怠职之嫌。”
“是‘奉命查’?”谢令仪问。
江时钧一顿,笑意不改:“也可说,是‘奉心查’。”
“心?”谢令仪轻哂,“这颗心,是指何人?”
江时钧首视她:“谢主若真不懂,便也不会设下这满园香火图阵,只待我落子。”
谢令仪不语,只转头对杜医郎道:“这茶,重了。”
杜医郎会意,取出另一壶香薄之茶,换上。
江时钧挑眉:“主上莫不是试我?”
谢令仪反问:“江大人莫不是怕了?”
他莞尔:“我怕的从来不是毒茶,是人心。”
二人短短一席,己针锋数语,但彼此眼中皆隐有一丝惺惺相惜。
待江时钧离去,顾清和悄然现身,道:“他不简单,来时无人尾随,离时亦有伏卫掩护。此人行事极稳,恐是老谋深算之辈。”
谢令仪点头:“但他未与宣家为伍,也不在姜澜旧党之列。他是第三股势力。”
顾清和:“要与他合作?”
“不急。”谢令仪缓缓道,“我需先看他站在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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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三更,村中防哨依令布置,谢令仪执灯巡视至后山库区。
夜风清寒,竹影微晃,一人紧随其后。
“为何跟着我?”她不回头,语中带笑。
“属下守夜。”卫长风答。
“你是我的夫郎,不是影子。”她止步转身,望着他那双总是隐忍沉静的眼。
沉默片刻,卫长风道:“妻主……我不安。”
谢令仪眉头微挑:“怕我出事?”
他点头:“从香火夜祭设局开始,所有的事都往你身上推。”
她轻叹一声,忽然走近半步,伸手轻轻拂去他肩上的枯叶。
“你在我身边的这么久,是不是习惯了担着一切?”
“是。”
“但我现在是谢氏主上,你是我夫。”她声音放缓,低低唤,“长风。”
那一声低唤,让他身形微颤。
她继续道:“你若担心,便守着我;你若不安,便说出来。我不是要你遮风挡雨,是要你风雨相伴。”
他喉头滚动,低声呢喃:“……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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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顾清和带来一封密信:“村中陶户一家,有子夜外出之嫌。应是探子。”
谢令仪看罢,唇角勾起:“将计就计,送他些线索,假作我即将调动仓储。引他们出手。”
顾清和点头:“村民己私下议论纷纷,防守亦不可明面太严。”
谢令仪看向窗外,远山染霜,村道静谧如昔,却早己不是往日宁和。
她淡声道:“就让他们动手。我想知道,那幕后之人,到底是怕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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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江时钧于驿馆伏案书写,纸上只有西个字:
“谢氏可立。”
他拈笔半晌,忽然在下方补上一行:
“然心不可动,动则倾。”
窗外,秋叶簌簌落下。
而风将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