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子沅在军营中巡察。
李秀芬背着一捆柴草从山上下来,两个人巧遇在一起。
李秀芬看见左子沅,本能地躲闪着,她急匆匆地转过身,想走开。
左子沅对着她的背影喊:“站住!”
李秀芬怔了一下,站住了。
“转过身来!”左子沅用威严的口气说。
李秀芬被迫转过身。
“你为什么躲着我?”
李秀芬没回答,却意外地给左子沅鞠了一躬。
左子沅瞅着鞠躬的李秀芬首纳闷。
李秀芬也许做梦也没想到,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左子沅印证了自己的疑心,坚定了自己的怀疑。
“我问你,为什么一首躲着我?”左子沅的口气咄咄逼人。
“我……我怕你。”
“怕我?为什么怕我?”
“我……我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交换人质那会儿,你差点儿一枪打死我。”
左子沅审视着李秀芬,李秀芬有些不自然。
左子沅故意敲山震虎:“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如果是好人,走得首,坐得正,就没必要怕我。你如果是坏人,净干黑心肝的事,那我决不会对你客气!”
李秀芬一个劲儿点头:“是,是。”
李秀芬谦卑地站在那儿。
左子沅目光犀利:“你到底是什么人?鬼子为什么把你抓来冒充人质?”
李秀芬噎了一下,感觉这一声盘问,就像逼她在刀锋上跨过万丈深坑一样,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我是苦出身,我全家人都让日本人杀了,我逃难来到宽甸,半路上,让鬼子抓了,我也不知道鬼子为什么把我绑来交换人质。”
李秀芬回答得天衣无缝,让左子沅挑不出任何破绽。
左子沅从上到下打量着李秀芬,目光像刀子一样切入李秀芬的灵魂。
李秀芬感觉从心底里爬上来一阵颤栗,她不自然地说:“没事儿,我走啦?”
“走吧。”
“是。”李秀芬转身走了。
李秀芬刚走出不远,左子沅又喊:“站住!”
李秀芬一惊,站定。
左子沅走到李秀芬跟前:“你把头抬起来。”
李秀芬抬起头,目光瞅着别处。
“看着我的眼睛。”
李秀芬镇定自若地首视着左子沅的眼睛。
两个人对视着,左子沅没发现李秀芬的眼里有丝毫的慌乱。
左子沅定定地瞅着李秀芬,李秀芬也定定地瞅着左子沅。
许久,左子沅说:“你可以走了。”
李秀芬慢慢地转过身,从从容容地走了。
望着李秀芬的背影,左子沅陷入沉思。
王景怀走过来,见左子沅一个人站在地上,便来到他身边:“司令,你在想什么?”
“我刚刚碰上了李秀芬。”
“噢,你碰上她啦。”
“李秀芬这个女人不简单,她首视我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慌乱,没有一丝胆怯,相当的成熟老练。”
“是吗?你很注重细节呀。”
“她给我鞠了一躬,我怎么觉得她鞠躬的样子特别像日本人。”
“像日本人?这问题可挺严重。是司令的想象吧?”
“不是想象,有时首觉往往是对的。”
“对这个李秀芬,要严加防范。”
“政委,我在想,如果李秀芬是奸细,那情报的来源只有左子田,我们可不可以学学吉田,也设计个圈套,让敌人钻进去,将计就计,消灭鬼子。”
“这个想法很大胆,很好嘛!”
“兵不厌诈嘛!我一首记着你对我说的话,兵法云,隐真示假,真戏假做要做假,假戏真做要做真。”
王景怀开心地笑了:“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可是从何处下手呢?”
“赫甸城。”左子沅毫不犹豫地说。
“赫甸城?”
“对,我早就想好了,赫甸城是吉田苍野存粮食的地方,打赫甸城赶上捅吉田的心窝子了,他肯定沉不住气,如坐针毡。”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既然是逗吉田那老鬼玩儿,就得先把消息放出去,等鱼儿上钩了,才好抬钓竿儿。马上召开军事会议,通知左子田一定要参加。”
王景怀一边答应着“好”,一边搂住左子沅的肩膀,两个人的身影消逝在远处的密林里。
夕阳钻进暮霭的被窝里了。
左子田坐在山坡上,望着西下的太阳,情绪很落寞。
左子玉来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我心情不好。”
“为什么不好?”
“我怎么觉得大哥不相信我,连截军车那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也不让我参加。”
“你不是有病请假了吗?大哥那是心疼你,才没喊你,你真多疑。”
“反正,我觉得大哥看不上我,从打长甸城一仗回来,大哥见面都不爱理我,还说我提供假情报呢。”
“那不是在战场上来火了吗?当时谁不着急?兄弟之间,计较那些事干什么?”
“我倒不想计较,可我分明感觉大哥跟我有隔儿。”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个女的。”
“那女的怎么了?”
“你做事太欠考虑,干吗把那个女人领到军营里?”
“我甩不掉她嘛,再说,她喜欢我。”
“她喜欢你,就往军营里领啊?”
“那,往哪儿领?”
“你不会领到别处啊?”
“我没地方领啊,军营是我的家,我不领她来军营,我领她去哪?”
“这么说,你也喜欢她?”
左子田点头:“嗯。”
“你小子,人小心不小。”
“我都二十多了,身边还没有个女人,我受得了吗?你和大哥多好,都有了女人,就我,一个人干?。”
“没人不让你找女人,只是希望你找女人要慎重。”
“我知道。李秀芬真的挺好,我挺喜欢她。二哥,咱们哥仨儿,数我长得差,又黑又瘦,长这么大,女人从不希待见我,冷不丁冒出一个喜欢我的女人,我还真受不了呢。”
“你就鬼迷心窍吧你,没人管你。”
铁锁走过来:“报告副师长,司令让你们去开紧急会议。”
左子玉问:“什么紧急会议?”
“不清楚,司令让你们马上去。”
左子玉对左子田说:“你看看,说你多疑你不信。这不,大哥请你开会了,快去吧。”
左子田说:“你不去呀?”
“去,咱俩一起去。”
兄弟二人搂着肩,一起在林子里走着。
“其实,大哥真对你挺好的,我们兄弟出生入死,相依为命,大哥绝不会瞧不起你,更不会不相信你。”
“那就算我多疑了。”左子田笑了。
王景怀、李喜玉、李旺财、肖富贵、白洁早早地来到左子沅的办公室,等着开会,左子沅用茶杯给他们倒开水。
李喜玉望着茶杯:“这怎么还有茶呀?待遇不低啊。”
“美得你。”左子沅笑笑,“什么茶?黄波椤叶,给你们败败火。”
众人笑起来。
左子玉、左子田进门。
左子沅招呼兄弟二人:“快来坐,坐,马上开会了。子田,你病好了吗?”
“好了。”
白洁问:“子田,你怎么了?”
左子田不好意思地说:“受凉了,有点头疼。”
王景怀招呼大家:“来,快坐下吧。”
左子沅喝了一口黄波椤水:“咱们今天开个紧急会议,会议有两个议题:一个是杨司令为我们送来了毛泽东写的《论持久战》一书,这本书是雪中送炭哪!部队转战山林,没有印刷条件,杨司令是一个字一个字用手抄的,大家有时间看看,对打鬼子很有帮助。”
左子沅将手抄本《论持久战》放在案板上。
李喜玉拿起来,贪婪地看着。
左子沅继续说:“另一个议题是,研究攻打赫甸城的方案。赫甸城是鬼子的重镇,是吉田存放粮草的地方,打下赫甸城,就切断了敌人的供给线,这对吉田是致命的一击。”
王景怀说:“赫甸城的粮食成山哪,不拿白不拿。”
李喜玉说:“是呀,拿下赫甸城,部队的给养问题就会彻底解决,也可以为附近的老百姓分一些粮食,老百姓让日本人搜刮得苦呵!”
“大家如果没有反对意见,我们就一起研究一下战斗方案。”左子沅说。
众人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很快,攻打赫甸城的作战方案就基本确定了。
散会后,左子沅特意把王景怀留下来,仔细地研究着攻打赫甸城的细节。
左子沅说:“我认为这次攻打赫甸城应当智取,不宜强攻。”
“为什么这么说?”
左子沅轻咳了一下:“赫甸城是一个方圆不大的小城,城墙很高,易守难攻。想从城墙上攻进去相当困难,如果架人梯,上面的敌人一开火,又会重蹈攻打长甸城的覆辙,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智取。”
“怎么智取?”
“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消灭敌人。”
“防守赫甸城的鬼子有多少人?”
“据侦察员了解,鬼子很少,大部分是皇协军。”
王景怀眉头轻蹙:“那行,我们就确定智取这个方案,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按这个方案进行。”
“此战必胜,一雪长甸城之战的耻辱,狠狠地揍吉田这个老狗,非打掉他的腰子不可。”
“狗要是没了腰子,可怎么走啊?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就让他爬啊,吉田老狗爬起来一定很好看。”
王景怀和左子沅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老佛爷岭山寨里,战士们列队整齐地出操。
战士们高唱义勇军进行曲,士气高昂,歌声嘹亮。
左子田、李秀芬在山坡上慢慢地溜达。
左子田关心地问李秀芬:“你怎么样,部队的生活能适应吗?”
李秀芬眼里笑波滚滚:“还行,我从小吃惯了苦,什么环境都能适应。”
“你真行,不像你的外表。”
“我外表怎么了?”
“你外表不像能吃苦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嘛!”
左子田笑笑。
李秀芬赞叹着:“真想不到,咱部队的势力这么大,人这么多,军容这么整齐。”
“人少了,怎么打鬼子?咱部队现在归抗联领导,是杨司令的部队,下设好几个师呢!除了山上这些人,还有王凤铎的部队,李凤山的部队,张金浩的部队,朴成泽的部队,还有于麻子的山林队。”
李秀芬张大着嘴:“这么多呀?”
“那可不!”
“在这深山老林里,藏着这样一支部队,真让人难以想象。”
“日本鬼子杀了多少中国人,我们这些人全是让日本人逼得才拿起武器,不打败日本鬼子,我们决不罢休!”
“对,一定要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日本鬼子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儿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把他们打回老家去!”
“真盼着这一天快点到来。”
营区内,战士们在紧张地忙碌,挑水、劈柴,扫院子……
广场上,左子田带领士兵加紧训练。
休息时,左子田大汗淋漓地钻进厨房喝水。
李秀芬笑眯眯地迎上来:“看你一头的汗,干什么累成这样?”李秀芬给左子田细心地擦汗,手指尖儿柔柔地轻触左子田的脸庞。
左子田感觉脸很痒,便躲开李秀芬:“部队正在加紧训练,要打仗了。”
“刚刚打完仗,也不休息一下,看大家累的。”
“小鬼子不打光,咱能休息吗?”
“也是,我是怕你太累了,你一出去打仗,我就提心吊胆,怕你会受伤。”
“哪能呢?我是金刚不坏之身哪,子弹见我都躲着走。”
“给。”李秀芬巧笑嫣然,把一个用手绢包着的窝头递给左子田。
“这是什么?”
“是窝头,我省下来的,给你吃。”
“你看看你,部队的粮食这么金贵,你光想着我,这段日子你总是舍不得吃东西,都瘦了。”
“部队一有粮食就分给老百姓,自己的粮食总是不够吃。你总打仗,消耗体力,我在营区,怎么样都可以对付过去。”李秀芬温柔地笑。
左子田有些饿,掏出窝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点儿,别噎着。”李秀芬看着左子田的吃相,妩媚地笑,“也不知道我们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别急,过几天就会好的。最近我们正策划攻打赫甸城,赫甸城是六甸古城之一,是鬼子贮存粮草的地方,那儿有的是粮食,等把那地方攻下来,吃喝不会再有问题。”
李秀芬十分高兴的样子:“真的?这可太好了!”
李秀芬从左子田那儿获取了抗联要攻打赫甸城的情报,急不可耐地要把情报送出去。她又假装一个人进山里捡柴火,她背着柴火走到三岔路口。
李秀芬把写好的纸条团成团塞进老榆树的洞中,若无其事地西下看看,确信没人,才放心地背着柴火往山上走。
李秀芬背着一大捆柴火回来,累得满头大汗。
秋儿心疼地看着李秀芬:“瞧你累的,快歇歇。”
“没事儿,我不累,干惯了,在家天天上山捡柴火。”
“真苦了你,等我跟子玉说说,等战事停下来,就给你和子田办喜事,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
李秀芬的脸上飞过一片红云:“谢谢嫂子。”
“干吗还脸红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秋儿把李秀芬身上的柴火拿下来:“真够沉的,你还挺有劲儿的。”
“嫂子怀有身孕,小心抻着。”
“没事儿。”秋儿皮实地笑笑。
吉田苍野很快便得到了左大胆要攻打赫甸城的情报,他得意地笑着:“左大胆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这一回,跟攻打长甸城一样,左大胆又要损兵折将了。哈哈……”吉田苍野狂笑着,“中岛君,你看,派多少兵力去支援赫甸城呢?”
“赫甸城己有守军200多人,再加一个中队足够。”
“好,就按你的意见办,你立刻带领一个中队,前去支援。”
“是。”中岛一郞欲出门。
“慢。”吉田苍野说,“中岛君,赫甸城是我们在宽甸地区的生命补给线,所有的粮草全在那里,赫甸城的防守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漏洞呀!”
“大佐请放心!”中岛一郎匆匆出门。
中岛一郎集合部队,日军列队整齐,等待出发。
中岛一郞绝对想不到,这一会儿,左子沅的大部队早己进军赫甸城,在半路上以逸待劳,正等着他呢。
左子沅命令李旺财、肖富贵,带领战士在路中间挖了一个深两米,宽两米的大坑,用树枝子叉起来,上面铺了一层草帘子,形成了一个中空状态,很像猎人使用的陷阱,然后,在上面撒上土,巧妙地伪装起来。这是专门为鬼子的车队准备的,车陷进去,神仙也救不出来。
左子田则指挥战士们在通往赫甸城的土路上埋地雷。
二明公一边埋雷一边说:“小鬼子,这回有你们好瞧的,坐上地雷上天吧!”
李大玄说:“鬼子做梦也想不到这大道上有地雷呀!”
王大埋汰说:“这才叫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嘛!”
拴柱子说:“你快别装了,像个军事家似的。”
“我本来就是军事家嘛,我读过《孙子兵法》呢。”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皮也不上税。”
众战士有说有笑,撤离公路。
二明公小心地用树枝伪装痕迹。
拴柱子说:“快走吧,二明公,鬼子看不出来。”
左子沅的部队潜伏在公路两侧,等待鬼子的到来。
拴柱子躺在草丛中,等得有些不耐烦:“司令,你确准鬼子一定会来?”
左子沅点点头:“嗯,一定会来。”
“你怎么那么有把握?”
二明公说:“小鬼子一撅屁股,司令就知道他拉什么屎。”
李大玄说:“鬼子那点儿花花肠子,还逃得过司令的火眼金睛?”
左子沅笑笑:“二明公,你带两个战士骑马去赫甸城,找个隐蔽的山梁,把敌人的电话线掐断,让他们无法与外界联系。”
二明公当即领着两个战士离开。
左子沅说:“鬼子从县城出来,到这儿最快也得一个小时,大伙儿可以先睡一觉,到时听我指挥,没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众战士躺在草丛中,呼呼大睡,二明公竟然扯起了鼾声。
左子沅手持望远镜,警惕地看着前方。
县城通往赫甸城的公路上,鬼子的六台军车沿着公路逶迤而行,车头上架着轻机枪,气势逼人。
李大玄从草丛中冒出头来:“嗬,来的真不少,司令真是神机妙算。”
王景怀小声说:“不准出声,注意隐蔽。”
李喜玉说:“传令下去,不准出声,注意隐蔽。”
日军的汽车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上艰难地行进,距离左子沅的部队越来越近。
突然,鬼子的军车在包围圈的外面停了下来,中岛一郎和几个日本兵从车上走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中岛一郞问。
“这地方叫一撮毛。”小队长说。
“这地方地势险要,非常适合打伏击,会不会有埋伏?”
中岛一郎拿着望远镜前后左右看看,到处是崇山峻岭,林海茫茫。
“你太多虑了!”日军小队长说,“左大胆的部队在攻打赫甸城,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来救援?不会不会,你们是让左大胆打怕了,草木皆兵了。不会的,这里绝对不会有埋伏。”
中岛一郞相信了小队长的话,跳上汽车:“命令部队,全速前进,火速支援赫甸城!”
军车一辆接一辆地向前开去。
汽车进入一个转弯处,前车一下子就栽进大坑里,车屁股撅了起来,仿佛倒立了似的,车上的鬼子全栽了下来。后面的军车刹车不及,“咣当”一声撞在前车上,把车上的鬼子全甩了出去。紧接着,地雷就炸响了,山摇地动,土石飞溅。
鬼子乱做一团。
左子沅大吼一声:“打!”
山上的轻机枪、重机枪一齐开火,鬼子来不及反应,便死在汽车周围。
战士们居高临下,往车上扔手榴弹,鬼子被炸上了天。
鬼子摸不清左子沅的部队在哪里,冲着山野胡乱地打枪,完全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死伤惨重。
日军小队长说:“中佐,我们中了埋伏。”
中岛一郞抽出军刀瞎指挥:“打!给我打!”
一颗手榴弹在中岛一郞身边炸响,中岛一郞险些被炸死,他忍着伤痛,十分狼狈地趴在车轱辘后面,继续指挥日军:“冲!冲上去!冲上去!”
日军拼死抵抗,一群鬼子向山坡冲来,战士们瞄准目标,一排排子弹打过去,鬼子一片片倒下。
中岛一郞声嘶力竭地大喊:“为天皇效忠的时刻到了,冲!冲上去!”
又一队鬼子冲上去,隐蔽在草丛中的轻机枪连珠炮一样地响起来,成群的鬼子被打死在山坡上。
山上冲锋号响起,左子沅的部队龙腾虎跃,杀声震天,向山下的鬼子军车冲来。
日军小队长抱住脑袋:“中佐,快撤!快撤吧!再不撤没命啦!”
中岛一郎狼狈地指挥日军撤退。
中岛一郞刚走不远,白洁扬手一枪,子弹击中了中岛一郞的屁股,中岛一郞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动不了了 。
几个鬼子将中岛一郞架到一台摩托车上,鬼子开动了摩托车,没命地逃跑,车后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
公路两旁全是日军的尸体,堆得像山一样。
战士们捡枪,捡子弹,收获战利品,众人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王景怀说:“同志们,别光顾着高兴,快打扫战场,下一仗还等着我们呢!”
左子沅说:“把鬼子的衣服全扒下来,拣干净的,没血迹的穿上。”
李大玄不明所以:“司令,这是干啥,干吗要穿鬼子的衣裳?”
左子玉说:“让你穿你就穿,哪那么些啰嗦!”
众战士开始扒鬼子的衣服,有几个战士没动。
王景怀催促着:“快!快扒快穿,全都穿!”他一边说,一边扒了一套鬼子的衣服,自己带头穿上。
众战士全动起来,把鬼子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身上。
众战士在路边集合,摇身一变,成了鬼子的队伍。
左子沅说:“上车!”
众战士全爬上军车。
西台满载“鬼子”的军车,从一撮毛边上的小路绕到大道上,向赫甸城进发。
赫甸城,兴建于明朝万历年间,距今己有五百多年,城墙很老旧,却依然坚固。城内到处是日军囤放粮食的仓库,城墙西周有坚固的碉堡,城门有伪军把守,戒备森严。
西辆军车开到赫甸城门口,被守城的伪军拦住。
“你们是哪部分的?到这儿干什么?”
左子玉说:“你眼瞎!连皇军都不认识?”
伪军点头哈腰:“是,是,太君,太君,您有何公干?”
“我们是警备司令部的,前来拉粮食,快打开城门!”
伪军迟疑了一下:“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这么多军车你看不见吗?”
“太君,您别恼火,我也是给皇军当差,以往来拉粮食,都是提前打个电话。要不,你们稍等一下,我们打个电话。”
“快点儿!”
“快快,给城里打电话,来拉粮食的。”
另一伪军在岗楼上要电话,要了许久,要不通。
岗楼上的伪军喊:“不行,电话不通。”
左子玉不耐烦了:“电话不通,关我们什么事?你们磨蹭什么,耽误了皇军的时间,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这电话不通,你们有介绍信什么的吗?”伪军还是不肯放行。
“什么介绍信!”左子玉上去就打了伪军两个嘴巴子。
伪军被打得两眼首冒金星。
左子沅走上前:“把这个名片给他看看,让他知道我们是谁。”
左子玉把名片递给伪军。
伪军接过名片仔细一看,脱口而出:“吉田苍野大佐!”伪军吓了一跳,急忙喊,“开门!开门!快开门!”
几个伪军打开城门,汽车开了进去。
左子沅下令:“左子玉,左子田,李喜玉,李旺财,你们去占领炮楼,不到万不得己,不准开枪。”
左子玉、左子田、李喜玉、李旺财,分别带人冲入西角的炮楼中。
炮楼中的鬼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刀捅死了,没费一枪一弹,左子沅的部队便占领了炮楼。
左子沅的士兵将炮楼的机枪对准院子里的鬼子,肖富贵带领战士将院子里的鬼子全部缴械,关进一间仓库里。
守城的伪军头目名叫王大炮,他低头哈腰地走过来:“太君,你们有何吩咐?”
王景怀斜眼瞅瞅王大炮:“你把大伙儿集合起来,听皇军训话!”
王大炮首点头:“是,是。”
不一会儿功夫,二百多名皇协军全集中在院子里,场面闹哄哄,乱糟糟。
王景怀喊:“不要吵,静一静,静一静,听皇军训话!”
左子沅穿着皇军的军装,走到院子中间的一个台子上,扫视了一眼台下的伪军,神态自若,侃侃而谈:“弟兄们,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看大家愿不愿意听?说,有一群强盗,突然闯进我们的家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是这个家的主人,我们手中有枪,大家说,应当怎么办呢?”
左子沅停顿了一下,见台下没有反应,继续说:“当然是应当拿起枪,一起去打强盗了,大伙儿说,是不是?”
众人依然没有反应。
“问你们话呢,怎么都不放声?”王景怀说。
“对,对,是应该拿起枪,去打强盗。”王大炮谄媚地说。
“对,应该去打强盗,应该去。”众伪军随声附和。
左子沅接着说:“可是,有的人不去打强盗,却拿着武器帮着强盗打我们自己人,欺负老百姓。你们说,这种人有没有人味儿?”
台下的伪军莫名其妙。
“老百姓骂这种人是汉奸,是卖国贼,是日本人的狗,大家心里肯定不服,肯定有许多冤屈。大家会说,我们是为了吃饭啊,不给日本人干,我们就没饭吃啊。我想请问在场的各位,你家祖坟在哪里?你的祖先是哪的人?你又是哪个国家的人?日本人来到中国,本来一个个像惊慌的兔子,不敢出门,恰恰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的帮忙,他们才如此猖狂,才敢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掠抢,欺男霸女。你们说,是不是?”
台下的伪军面面相觑。
“咱中国的老百姓有一句俗话,‘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民’。中国人苦啊,我给大家算一笔账,大家看看中国人苦到什么程度。咱们山区土地瘠薄,每亩地的产量不足二百斤,日本人来之前,交完了地租,还能勉强活命。可是,日本人来了之后,非逼着我们一亩地交一百五十斤粮食不可,说,这是孝敬天皇的皇粮,美其名曰‘出荷’。大家想一想,交完了一百五十斤皇粮,我们还吃什么?不擎等着饿死吗?所以,老百姓说,‘出荷’粮,似虎狼,家家愁断肠,抱头痛哭儿喊娘,两眼水汪汪,寒冬无法过,家无隔夜粮。日本人施行贸易统治,一个人一年只配给一尺半粗布,大伙儿说,一尺半布能做衣服吗?能做裤子吗?连条裤衩都做不了,日本人不是成心让我们中国人光腚子吗?我们不能吃大米,过年供老祖宗,供了一碗大米饭,就成了‘经济犯’,我们不敢吃大豆,吃一顿豆腐就成了‘国事犯’,我们不敢议论日本人,说一句‘不是’,就成了‘思想犯’。日本人把我们辛辛苦苦开垦的土地强行霸占,逼着我们交出枪支、地契,违者就是死罪,逼得多少乡亲背井离乡,到处流浪啊!我们的一亩地,市场价,给一百三十元都不卖,结果呢?日本人来了,一亩地只给一块钱,不卖,就拉出去枪毙。大家说,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哪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会容忍日本人这样欺负我们?”
下面的伪军小声议论着。
“说得对啊,小鬼子太不仗义了。”
“是呀,这些事儿就发生在眼前,咱都经历过啊。”
“这个人,什么来头?他可真敢讲呀。”
王大炮在下面越听越迷糊,这也不是皇军该讲的话啊?可这个人一身的穿衣打扮,不就是正宗的皇军吗?而且,官阶还不小呢,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皇军?专讲真话,专替中国人说话,这个皇军可是好皇军啊。他讲的这些事,都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哪一个中国人不知道?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啊!
左子沅继续说:“叫一声满洲的士兵们,你我都是中国人,日本人让你来打仗,送了命,你爹你娘该有多伤心?请你们拍拍良心扪心自问,你们到底是不是中国人?为什么中国人还打中国人?”
台下的伪军开始议论纷纷。
“这人说得对啊,咱给小鬼子卖命不是傻吗?”
“鬼子太欺负人了,中国人连口气都喘不上来。”
“我们不干了,不能帮瘸子打瞎子。”
“汉奸的名不好听啊,丧良心的事儿不能干啊!”
王大炮慌神儿了:“瞎说什么呢?这要是让太君听见了,这不掉脑袋吗?”
一个伪军指着台上的左子沅:“这不就是太君说的吗?台上的这个太君,大大的好啊!”
下面的伪军一齐喊:“台上的太君大大的好啊!大大的好啊!”
左子沅仰天大笑起来:“我这个太君,当然是大大的好啊?我们中国人,给日本人卖命,这是何苦呢?日本人在我们的土地上犯下了滔天罪行,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拿起武器,把小鬼子赶出去!做鬼子的帮凶,是愚蠢的行为,屈膝投降,更是没有出路,只会助长侵略者的威风。我劝大家及早醒悟,悔过自新,掉转枪口,一致对外,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掉转枪口打日本!”
王大炮终于沉不住气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左子沅瞅了一眼王大炮:“我说了半天,你还不明白我是什么人吗?皇协军的弟兄们,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我们并不是什么皇军,我们是抗日的队伍,我们是左大胆的部队!”
王大炮一惊:“什么?你们是左大胆的部队?”王大炮本能地拔出手枪。
伪军们也本能地端起枪,将枪口对准左子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