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菀察觉到翠兰的情绪不对,摸到自己的脚踝咬牙一正,她左右扭了扭,发现没那么疼,这才撑起身子来到她的身侧。
动作轻柔地把人搂进怀里,她不停地安抚性轻拍翠兰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
“翠兰,不怪你,是我来迟了…这些年你受苦了…”
翠兰情绪慢慢回笼,靠在温菀的怀里崩溃大哭,好似要哭尽这些年的苦楚……
小妮跑了过来,把自己塞进翠兰的怀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阿娘无声地流着泪。
温菀一阵心酸,再次重逢,她能看出翠兰过得不好,却没想过她能过的如此不堪。
还好!还好!
她跟过来了!
“翠兰,我带你走。”温菀见翠兰情绪慢慢平复好,替她擦了擦眼泪。
小妮害怕的攥紧阿娘的衣角,怯生生开口:“阿娘。”
翠兰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她走不掉的,王家不会放过自己。
只会连累自家小姐,她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温菀皱眉,语气坚定:“今天你必须跟我离开,一切有我。”
翠兰眼泪又要涌上来,温菀抬眸瞪她一眼:“不许哭!我们去收拾东西。”
没人去管躺在地上的男人是死是活。
两人相互搀扶走进内室,匆匆收拾出一个小包裹。
听到翠兰诉说离开温府后的遭遇,温菀眼中划过一丝悔意和痛恨,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朝代对女子的恶意。
很俗套的重男轻女的家庭故事,翠兰的家中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翠兰是最不受重视的西女。
长姐早早便被卖给山里的猎户,婆家凶悍,再也没回过娘家,因此翠兰儿时经常听阿娘在家中咒骂长姐不孝。
那年冬日,阿爹阿娘要把小小的翠兰卖给人贩子,是温菀路过买下她。
温府落难,温菀不愿连累翠兰,她被阿爹阿娘接回那个所谓的“家”。
翠兰阿爹以要给她幼弟娶妻为由,强硬的要走她所有的遣散银子。
两个嫂嫂则在一个夜里把她所有的首饰衣物搜刮干净,翠兰在家中大闹一场,最终被阿娘打了一个耳光落幕,因此在家中的生活更加难过。
“十八九岁的老姑娘了,还天天在家里吃白饭也不嫌害臊!”大嫂吐着瓜子皮,把洗衣盆“咣当”扔到翠兰脚边。
河水冻得手指发僵,她蹲在岸边搓着衣裳,神色麻木。
二嫂回娘家吃了趟酒,带回来个“好消息”。
县城王家的长子愿出十两聘礼,就图娶个识文断字的媳妇。
相亲那日,她在王老婆子面前颤抖的背出“女戒”,被家里人逼着展示了“如何伺候小姐”的礼仪,果然王家人很快便来家中下聘。
出嫁那日,翠兰的阿娘破天荒给她梳了头,铜镜里那张枯黄的脸,被胭脂盖得像纸扎铺的童女。
起初王大虎还会装装样子。
他穿着崭新的大红长衫来迎亲,手指甲剪得干干净净,说话时甚至带着几分文气。
翠兰坐在花轿里,听着吹打声,恍惚觉得这或许真是个好归宿。
王家有三子一女,不算大富,也算过得去。
婆母虽然会摆出架势,但比起娘家的日子还是好过些。
首到小妮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撕碎了所有假象。
产婆才报出“是个姐儿”,王老婆子就摔了鸡汤碗。
油腻的汤水泼在床褥上,混着翠兰身下的血,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产婆只得几个鸡蛋,暗骂一声晦气,转身离开了。
谁不知道这王老婆子最是缠人。
月子里的翠兰跪在井边洗衣,寒冬腊月,手指上的冻疮溃烂流脓,把皂角水染成淡红色。
王大虎的脾气越来越差,对她越发不耐烦。
婆母也越加的过分,王家所有的活计全都落在了翠兰的身上,首到王大虎越赌越大,王家逐渐被蛀空。
王二虎提出分家,王老婆子虽疼宠大儿子,但也知道大儿子己经废了,不敢得罪剩下的孩子们,忍痛把他们一家分出单过,偶尔过来接济一下王大虎。
翠兰从九岁便跟着小姐一起学习,会些绣活,为了小妮,她只能做绣活补贴家用。
王大虎偶尔醉醺醺的回家,也不过是为了抢走她买绣品得来的银钱。
若是在外输钱,回来便对着她们娘俩拳打脚踢,王老婆子每每过来还会煽风点火,说她生不出儿子,是个扫把星。
不然她大儿子怎么会沾上赌博,完全忘记曾经她想找个识文断字的儿媳就是为了管住王大虎不出门鬼混。
那会刚进门的翠兰,白嫩的,温府的大丫鬟身上自带一股气质,自是与寻常村妇不同,可惜......
两年前翠兰也曾怀过一个男胎,在六个月的时候被喝醉的王大虎暴打后,还要与其强行欢!!!好。
孩子没能保住,那次她在鬼门关中走过一遭,再次醒来,便被诊断出难以受孕。
王大虎不仅没有悔过之心,王老婆子更是咒骂她没有护好她的孙子,让王大虎再次殴打她一顿。
翠兰过不下去,也曾试过逃跑,那会她抱着小妮刚跑出巷口,便被王家兄弟揪着头发拖回来。
王大虎回来把她们母女关在房间里三天,饿得小妮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而且王大虎那些兄弟还会趁没人的时候,对她动手动脚。
最绝望的时候,翠兰常盯着梁上悬的麻绳发呆。
是小妮跌跌撞撞跑过来,软乎乎的喊她:“阿娘”
她终是狠不下心留下小妮一个人在王家。
温菀的泪水滴在翠兰手背上,心疼的摸着她鬓角的白发:“对不起,翠兰……”
是她错了,不该通知翠兰的阿爹来接她回家的。
“小姐,这都是奴婢的命...”翠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抬手想擦去自家小姐的眼泪,看到自己丑陋的手指,沉默的收回:“能再遇到小姐,奴婢己经很开心了…”
温菀握住她的手,吸了吸鼻子:“翠兰,你放心,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翠兰点点头,仿佛回到了那个雪天,小小的她站在泥泞里。
看见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里面坐着一个雪白好看的女娃娃朝她伸出一只的手,里面躺着一颗饴糖,
她问她:要不要跟她回家。
她忙不迭地点头,只以为自己遇到了仙女。
两幅画面重叠,她的仙女再次来拯救她出水火,翠兰眼中重新燃起对生的希望。
两人相互搀扶往门外走去,小妮懂事的跟在身后。
竹篮的小男娃突然扯开嗓子突然,撕心裂肺的嗓音响彻整个院子,温菀这才想起角落的男婴。
翠兰嫌恶的皱眉,拽着温菀就往门外走,咬牙道:“不用管,小姐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