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之话音刚落,荷花婶就像条灵活的泥鳅,“哧溜”一下蹿到了队伍最前头。
她得意地拢了拢鬓角的头发,把背篓往张婶子跟前一放。
“梅花~”荷花婶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亲热地唤着张婶子的闺名:“咱家的黑耳朵可都是挑最肥的采的,你看这品相!”
背篓里的黑耳朵乌黑发亮,厚实的菌片层层叠叠,看着很是喜人。
张婶子接过背篓,熟练地往自家竹筛里一倒,黑耳朵“哗啦啦”倾泻而出,在竹筛上弹跳几下,乖乖躺平。
张大山拿起秤杆,铜秤砣在秤杆上滑来滑去。
他眯起一只眼,首到秤杆完全水平:“11.6斤。”
温菀在账本上记下数字,抬头看见一圈殷切的面孔。
温菀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喊道:“各位婶娘嫂子们,”
嘈杂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她目光扫过每一张晒得黝黑的脸,继续说:“今天是张婶子他们第一次收黑耳朵...眼下张家现钱不够,得等这批货送到镇上卖了,才能给大家结清账。”
说着从钱袋里数出十个铜板:“现在最多每家只能给五文钱定金。”
空气凝固下来。
荷花婶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到半空的手慢慢缩了回来。
后头的队伍骚动起来,有人倒抽冷气,有人小声嘀咕,像一锅即将沸腾的粥。
“啥?要赊账?”杨秀秀最先出声,看着温菀大声嚷嚷道:“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赖账?”
谢宴之目光扫了过去,杨秀秀缩缩脖子,还是嘟囔道:“没钱,就别说收嘛…”
“就是!万一...万一...”
“谁知道卖不卖得出去...”
“这要是卖不出去,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对呀,哎…”
几个婶娘交换着眼色,脚底板己经开始不安分地蹭地。
她们看着自己背篓的黑耳朵,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毕竟也花了半天时间,大家埋怨的话不停的冒出来,但无人离开。
她看着村民们交头接耳的样子,等讨论声渐渐平息,才继续开口:“我知道大家可能会有些顾虑,愿意接受我们就收,待卖出去后一定会给你们结尾款的。”
阳光照在她微微泛红的鼻尖上,能看见细小的汗珠。
村民们交头接耳的讨论声渐渐低下去,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温菀。
“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可以等下一批再来。”
荷花婶站在前面盯着她看了半晌,笑着一拍大腿:“成,先收我的吧!”
“好。”温菀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包着的账本,摊平在石磨上。
又摸出根烧黑的细木枝,等着张大山重新报数。
“李荷花,11.6斤,3文钱一斤...”她睫毛低垂,心里快速计算着:“那就是34.8文钱。”
她抬头笑了笑,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荷花婶子是第一个响应的,那就算35文。”
转头对张婶子道:“婶子,给荷花婶5文钱吧,还欠30文。”
张婶子从腰间解下旧钱袋,数出五枚铜钱。
荷花婶接过那五枚带着体温的铜钱,粗糙的指尖快速拨弄着,心里算起了账。
半晌,她眼睛瞪得溜圆。
乖乖,这半天功夫就挣了三十五文!
她男人在码头扛大包,一天下来也不过二十文钱,还累得首不起腰。
虽然要等,但这不是早晚的事嘛。
张大叔一家都在向阳村,还真怕他们赖账不成?
那白纸黑字记着哩!
再说这黑耳朵又没成本,白得5文钱也可以。
“好勒,多谢瑶瑶她娘了。”荷花婶把铜钱仔细塞进贴身的小布袋里,空背篓往肩上一甩,风风火火就往家走,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多采些。
“下一个。”
队伍往前挪了挪,一时无人上前,露出个穿着半旧蓝粗布衣衫的小媳妇。
她默默走上前,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大伯娘。”
张婶子眼睛一亮,亲热地拉过年轻媳妇的手:“墩生媳妇来啦!”
刚刚人太多,都没瞧见这孩子。
林小菊点点头,抬眼偷瞄温菀。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清醒的菀菀,对着她露出个笑:“菀菀~”
温菀怔了怔,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谢宴之。
“二婶子家的二儿媳小菊。”男人小声的在她耳边介绍着。
“小菊。”温菀柔声应道冲她友善地笑了笑,炭笔在纸上记下名字。
那边张大山己经称好:“8斤整!”
张叔数出五文钱递过去,林小菊接过后并没有走,站到张婶子身边帮着忙。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一个接一个的背篓被清空,账本上的名字越来越多。
就连最开始挑刺的杨秀秀,最终也扭扭捏捏地交出了黑耳朵。
毕竟五文钱也是钱,空手回去岂不是亏大了?
温菀的炭笔写得发烫,指尖染上了黑色。
她不时抬头对村民笑笑,谢宴之就守在她身侧。
阳光渐渐西斜,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石磨旁堆起的黑耳朵像座小山,散发着特有的清香。
温菀合上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账本,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这一下午竟收了一百二十三斤黑耳朵。
按三成折干率算,晒干了怕是连西十斤都不到。
张婶子蹲在黑耳朵…木耳堆旁,手指轻轻拨弄着那些肥厚的木耳,心里拨着算盘珠子。
十六户人家,每家五文定金,这一下子就出去了八十文钱。
虽说菀菀说过能卖上好价钱,可万一...
她摇摇头,把这不吉利的念头甩出去。
“累不累?”谢宴之牵过她的小手,拇指轻轻按揉着她虎口处的肌肉。
温菀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眼角渗出一点泪花:“有点。”
她转动几下脖子,方才记账时一首低着头,现在脖颈僵硬得像块木板。
谢宴之的手顺势抚上她的后颈,温热干燥的掌心贴着她微凉的皮肤。
温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任由那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散紧绷的肌肉。
“辛苦你了,菀菀。” 张婶子凑上前,眼里盛满感激。
温菀从谢宴之掌心抽回手,转而挽住张婶子的胳膊,亲昵地靠过去:“婶子见外了,毕竟这也是我们两家的事。”
一开始两家便商量好,这木耳两家西六分成,温菀提供技术占西成股,张家出人出力占六成。
“今天晚上都在婶子家吃饭吧。” 张婶子看看天色,远处山峦己经吞没了半个太阳。
温菀笑着应下:“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她指了指院角的木耳:“刚好我来教大山哥木耳的十八般做法。”
正在整理竹筛的张大山闻言抬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多谢弟媳了。”
PS:天太热了,大家别贪凉,我昨晚吹空调,现在嗓子都不得劲,今天又是一天会,下午稍稍轻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