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您再跟我仔细说说那个梦?越具体越好。”尹娇娇在旧沙发上坐下(人造革面己经开裂),示意王美娟也坐。
王美娟坐在尹娇娇对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仿佛回忆那个梦境本身就是一种酷刑:“就是……就是每天晚上,只要我一合眼……迷迷糊糊刚睡着,就感觉……床边站着个‘玩意儿’……不高,像个小孩的黑影子,看不清脸……然后它就伸着手,冰凉冰凉的……跟小铁钳子似的……就往我脖子上掐……力气大得邪乎!我喘不上气……想喊救命,嗓子眼像被堵住了……想动,身子跟压了磨盘似的……动不了!就跟……就跟老人们说的‘鬼压床’一模一样!每次都是快憋死过去的时候……一下子吓醒!浑身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是冷汗,心慌得厉害……得坐起来喘半天才能缓过劲儿……” 她描述的和尹妈妈转述的基本一致,但亲身诉说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更加浓烈。
“您确定看到的是个小孩的影子?有没有其他特征?比如穿的啥衣服?头发啥样?”尹娇娇追问细节。
王美娟努力回忆着,脸上肌肉因恐惧而抽搐:“就是……一团黑……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但感觉……感觉就是个小孩的样儿……有时候……好像还能听到一点点哭声……呜呜咽咽的……特别瘆人……像……像小猫叫似的……”(注:时代对微弱哭声的形容)
哭声?尹娇娇心中一动。
“王姨,”尹娇娇斟酌着用词,尽量符合时代语境,“您最近,或者以前……有没有遇到过跟小孩有关的……不太好的事情?比如……意外啥的?”她问得很委婉,避开了“灵异”、“冤魂”等敏感词。
王美娟愣了一下,随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语气斩钉截铁:“没有!绝对没有!娇娇,你王姨我啥人你还不知道?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最稀罕小孩了!街坊邻居的孩子都喜欢我!我自己就一个儿子,响应号召去建设边疆了!我……我连只鸡都没杀过啊!”她显得有些激动,眼圈红了,带着委屈和不解,“娇娇,你说我这辈子本本分分,咋就摊上这种邪乎事儿了?是不是……是不是阶级敌人在背后搞破坏?用封建迷信那一套来害我们劳动人民?”(注:时代思维,将异常归咎于阶级敌人)
尹娇娇安抚地拍了拍她冰凉颤抖的手背:“王姨,别多想。未必是您的问题,也未必是阶级敌人。兴许是哪里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这样,您今晚照常休息。我就在您这厅里坐一会儿,守着。您放心睡,有我在,出不了岔子。”
“真的?娇娇……你……你一个人能行?那东西……”王美娟又期待又害怕,眼神在尹娇娇和卧室门之间游移。
“放心。”尹娇娇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仿佛有种魔力,让王美娟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夜幕降临,筒子楼里各家各户的灯光渐次熄灭,只剩下公共走廊里昏黄的灯泡。喧嚣了一天的家属区陷入沉寂,只有远处工厂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王美娟在尹娇娇的安抚下,服用了小半片尹娇娇特制的、带有微弱安神效果的草药丸子(用山楂丸做掩饰),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躺下了。临睡前,她把儿子照片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