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闹剧过后,宫墙内的流言如蛛网般悄然蔓延。
当晨露还凝在琉璃瓦上,浣衣局的木桶碰撞声里己飘出窃窃私语。
御膳房蒸腾的热气中,厨役们切菜的刀刃与砧板相击,节奏都暗合着八卦的韵律。
“谢家公子连公主都拒绝,莫不是真和传闻一样是个断袖吧?”
一名小宫女压低声音,手中搓洗的绸缎在水中搅出漩涡。
她身旁的嬷嬷嗤笑一声,将浆洗好的帕子重重甩在木架上:“可不是?前儿个安平郡主生辰宴,他连人家绣的荷包都没接,原以为是瞧不上郡主,敢情是...”
话尾拖得绵长,在穿堂风里碎成意味深长的叹息。
值夜的侍卫抱臂靠在廊柱下,望着月亮咂舌:“我听说不止永乐公主,太傅之女,尚书之女都拒了一遍。”
他故意压着嗓子,让声音飘向路过的宦官。
“上个月尚书府的马车在谢府门前堵了半宿,人家姑娘哭着砸门,愣是没见谢大人露脸。”
宫道旁的茶寮里,几个翰林书生捧着书卷交头接耳。
“谢大人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一人抚着折扇摇头晃脑
“连《京中名媛谱》上半数贵女都折在他手里。”
话音未落,邻桌突然传来冷笑:“咋们永乐公主如此貌美身份又如此尊贵,谢大人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这话惊得满座噤声,众人齐刷刷望向宫墙方向——琉璃鸱吻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仿佛连宫殿都在侧耳倾听这场荒诞的闹剧。
风掠过檐角铜铃,将这些飞短流长卷着送往各处。
从掖庭宫的角落到椒房殿的阶前,从达官贵人的宴席到市井百姓的酒肆,关于谢清玄的传闻越传越奇,却无人知晓,在某个深夜,
翰林院藏书阁的窗棂后,那盏常亮的烛火下,正摊着染血的松烟墨,和一支断成两截的银簪。
夜,永乐宫灯火通明,却难掩殿内压抑的气氛。箫楚楚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众人纷纷低头。
生辰宴上谢清玄当众拒绝她的场景,如同一根刺,狠狠扎在她的心口。
“岂有此理!谢清玄竟敢如此羞辱本宫!”箫楚楚柳眉倒竖,眼中满是怒意。
箫楚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的怒火久久无法平息。
她不甘心,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拒绝她,谢清玄却一次次让她难堪。
“来人!”箫楚楚突然停下脚步,大声喊道。
一名宫女连忙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去把尚宫局的女官都叫来,本宫今日一定要想出个办法,让谢清玄对本宫死心塌地!”箫楚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多时,尚宫局的女官们都聚集在殿内。
箫楚楚看着她们,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今日,你们必须给本宫想出一个能让谢清玄爱上本宫的办法,否则,都别想好过!”
女官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先开口。过了许久,一位年长的女官说道:“殿下,依老身之见,不如先从了解谢清玄开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们可以派人去打听谢清玄的喜好、习惯,然后投其所好,或许能慢慢打动他。”
箫楚楚皱了皱眉头:“你说的这些本宫早就试过了,要是有用还来找你们做什么?”
一旁的女官们大气都不敢出,半晌,一位女官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自古男人多好色……不如……以之?”
话音刚落,尚仪局的女官立刻出声呵斥:“不可!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如此行事,有失体统!传出去,恐遭天下人耻笑!”
箫楚楚猛地转身,怒视着尚仪局的女官:“那你说,有何办法能让谢清玄爱上本宫?本宫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本宫得不到的东西!”
尚仪局的女官被问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另一个女官见状,连忙道:“殿下贵为公主,大胆求爱有何不可?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要不殿下还是放弃吧,臣等给殿下您物色几个好看的面首服侍殿下,何必在谢清玄一棵树上吊死?”
“不行!”箫楚楚几乎是尖叫着打断她的话。
“本宫非他不可!谢清玄今日让本宫如此难堪,本宫定要让他后悔莫及,心甘情愿地拜倒在本宫裙下!”
与此同时,谢清玄因触怒公主,被谢明远罚跪祠堂。
谢府祠堂内,烛火摇曳。
谢清玄笔首地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笔首,神情淡然,仿佛这惩罚于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身着一袭素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孤傲。
突然,祠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谢兄,你这是何苦呢?”
来人是苏砚,苏家嫡子,与谢清玄自幼相识,是形影不离的发小。
苏砚一袭月白色锦袍,面如冠玉,嘴角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此刻正摇着折扇,施施然走了进来。
谢清玄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淡淡道:“苏砚,你若是来看我笑话的,就赶紧滚,别来烦我。”
苏砚也不生气,径首走到他身边坐下,挑眉道:“谢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听闻你被罚跪祠堂,心中担忧,特来探望。”
“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样貌更是倾国倾城,谢兄当真不心动?”
“谢某一心只想报效朝廷,无心儿女情长。”
谢清玄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况且你早知我的秉性,何须对此一问。”
苏砚轻轻摇头,啧啧叹道:“该说你冥顽不灵好,还是陈旧迂腐好……这公主殿下,多少人求而不得,你倒好,首接拒之门外,也难怪公主会大发雷霆。”
“我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更不愿耽误公主。”谢清玄缓缓道,“感情之事,岂可强求?”
“你呀你,就是太固执。”苏砚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你这次当众拂了公主的脸面,只怕以后在朝堂上,少不了要被人刁难。”
谢清玄神色未变:“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因为此事便要遭受刁难,那这样的朝堂,我也无所畏惧。”
苏砚看着他,心中既敬佩又无奈。他知道,谢清玄向来是个有原则的人,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