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喉结滚动,强装镇定:“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对。”黎浅坦然承认。
“......”
倒是毫不掩饰。
沈清墨闻言不由多看了黎浅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有趣得多。
沉默在雪中蔓延。
黎浅轻轻掸去肩上的雪花:“我的耐心很有限。”
小偷咬了咬牙:“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雇主姓陆?”
“......”
小偷犹豫片刻,摇头:“我不清楚。这单是在扒手群里接的,偷你手机的报酬被炒得很高,但备注说风险可能很大。”
他干这行这么久,从没想过会栽得这么快——从得手到被抓,连十分钟都不到。
真是职业生涯的污点!
他们这行也是很讲面子的好吗!
听到这里,黎浅心中己有答案。她看向沈清墨:“放了他。”
两人同时愣住。
沈清墨:“就这么放了?”
小偷:“这就放了我?”
异口同声的疑问在雪中格外清晰。
黎浅点头,语气不容置疑。
“放人。”
小偷呆立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群里前辈们都说被抓到肯定要挨顿揍,再送局子里蹲几天,可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就这么放了他。
他偷偷抬眼瞄了瞄黎浅,耳尖不自觉地发烫:“你......你真不报警啊?”
黎浅把他的手机递回去,淡淡道。
“嗯。”
“哦......”小偷接过手机,却莫名挪不动脚步。
黎浅突然伸手,揪了揪他下巴上那撮胡子。小偷“嘶”地倒抽冷气:“你干嘛!”
“居然是真胡子?”
黎浅略显惊讶。
“废话!”小偷气呼呼地护住自己的胡子,“我还能贴假的不成?”
雪花落在两人之间,黎浅静静打量着他。
虽然刻意留着络腮胡,穿着老气横秋的棉袄,但那双眼睛分明还带着稚气。小偷被她看得耳根通红,正要发作——
“你多大?”黎浅突然问。
小偷浑身一僵:“2、27......”
“17吧?”
“放屁!我都说了27!”
他梗着脖子嚷嚷,声音却明显发虚。
黎浅不为所动,目光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袖口上。
“为什么不上学?父母呢?”
小偷的表情瞬间凝固,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他低下头,雪地上突然多了几滴深色的痕迹。
他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声音闷闷地从围巾里传出来。
“我没有父母。”
这五个字像一把钝刀。
缓慢地扎进黎浅的心口。
她感觉呼吸一滞,雪花落在睫毛上融化的凉意,和眼眶突如其来的温热形成了鲜明对比。
现在的她也没有父母。
“那......”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落在掌心的雪花,“你想去上学吗?”
小偷的肩膀猛地一颤,却固执地不肯抬头。
“谁、谁要上学啊,被老师管着烦死了......我现在这样......多自在.…..”
黎浅轻轻吸了吸鼻子。
她太熟悉这种故作坚强的语气了。
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发丝间还夹着几片未化的雪花。
“电话号码给我。”
“干嘛?”他警惕地抬头,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一会儿去警察局好通知你。”
“......”
小偷别过脸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眼睛,还是报出了一串数字。
黎浅认真存好,在备注名时顿了顿:“你叫什么名字?”
“......”
沉默在雪中蔓延。
“怎么不说话?”
“......”
又过了许久,他才低着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没有名字。”
只有道上混的绰号。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真正的名字。
黎浅望着飘落的雪花,轻声说道。
“我叫黎浅,那你以后就跟我姓吧。叫黎澈——'澈'字寓意心思澄明,和'浅'字的水系意境相呼应,干净通透,很有诗意。这名字挺衬你的。”
“呸!”
小偷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拳头攥得死紧,声音发颤。
“什么破名字!而且谁要跟你姓啊!”
黎浅不以为意,在通讯录里认真地输入“黎澈”两个字。她抬头时,雪花落在她睫毛上。
“我准备资助你上学,给你取个名字不过分吧?”
“......”
小偷的鼻尖突然红了,他死死盯着地面。
“我、我都说了不想上学......”
黎浅笑了笑,伸手拍拍他单薄的肩膀:“我还有事要处理。记得保持电话畅通,稍后我让经纪人联系你。”
“......”
少年依旧低着头,仿佛雪地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东西。
黎浅转向沈清墨:“走吧。”
狭窄的胡同只能容一人通过。
当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时,隐约传来沈清墨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挺有善心。”
后面的对话渐渐飘远,少年只听见雪花落地的簌簌声。他蹲下身,突然发现雪地里多了几滴深色的痕迹。
少年在雪地里蹲了很久,首到双腿发麻才慢慢起身,拖着步子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屋。
他仰面躺在吱呀作响的床板上,眼眶发红地盯着斑驳的天花板,时不时瞥向静默的手机。
一小时。
两小时。
三小时。
手机屏幕始终没有亮起。
他烦躁地检查了网络连接,确认话费余额充足,甚至上网搜索了“稍后是多久”这个愚蠢的问题。
又盯着手机发了一小时呆后,他猛地将手机摔到墙角。
“骗子!明天就把你家偷个精光!”
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他似乎听到手机铃声。摸索着按下接听键,一个干练的女声传来。
“你好,我是乔薇,黎浅的经纪人。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
少年瞬间清醒。
半小时后,乔薇带着助理团队出现在这间逼仄的出租屋。
小小的空间突然挤进这么多人,连转身都困难。少年的东西少得可怜,全部家当只装了一个旧行李箱。
“走吧。”乔薇轻声说。
同住的混混听到动静探出头,瞪大眼睛:“卧槽,小五子你这是攀上高枝了?”
少年站在门口,乔薇耐心地等着。
雪花飘进楼道,他忽然回头,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
“我有名字了,叫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