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使团入城那日,汴京城百姓倾巢而出。
旌旗猎猎,铁蹄如雷,耶律重元身着华美皮裘,率众穿行于夹道欢迎的人群中,面容威严。
林晏立于琳琅阁二楼,望着这支显然超出朝贡规格的队伍,尤其注意到那些混在队伍中、衣着朴素的“文士”与“工匠”。
“这些人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林晏收回目光,转向身旁的石猛,“盯紧他们,尤其是那个面相阴鸷的矮个子工匠。”
石猛拱手:“末将明白。”
赵清络将一份名册递来:“这是柳月娘传来的消息,辽使团名单与实际人数不符,多出至少十人。”
林晏翻阅名册,忽然指着其中一人:“耶律高,就是他!当年在西夏,差点要了我的命。”
第二日,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列队而立。
耶律重元率使团上殿,向赵祯行礼:“我主敬问大宋天子,愿两国永世和好!”随即呈上厚礼:“献上貂皮三百张,名马一百匹,金器玉器若干…”
赵祯微笑应对,但谁都看得出,辽使此次入宋,绝非简单朝贡。
韩琦趁机凑到林晏身旁,压低声音:“辽使此行,名为朝贡,实则试探。皇上召见过你了?”
林晏点头:“陛下有意让我随行接待,以便…观察。”
韩琦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那你可要小心了,尤其是那个耶律重元,可不是善茬。”
傍晚,大相国寺内,辽使团正在参观。
耶律重元负手而立,听着寺中僧人讲解佛法,忽然被殿外的一阵喧哗吸引。
“又有灾民获赈济了!都说是那个林晏的'皇恩普济基金'呢!”
“听说那基金每年能拿出上万贯钱财救济灾民!”
耶律重元挑眉,向身旁通晓汉语的随从低语几句。随从匆匆离去,不久便带回消息:“此人正是朝廷重臣口中的商贾奇才,创办了琳琅阁,发明了许多奇巧之物。”
耶律重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次日清晨,林晏刚处理完账册,小蝶便匆匆跑来:“东家!辽国使团派人来了,说是耶律大人诚邀您今晚赴宴!”
林晏放下账本,神色如常:“哦?耶律大人何故找我?”
小蝶眨巴着眼睛:“那人说,耶律大人慕名己久,想请教经营之道,交流两国物产呢!”
赵清络皱眉:“辽人最是狡诈,此邀必有深意。”
林晏起身踱步:“不接也不行。若推脱,反倒显得心虚。准备份厚礼,我亲自去拜见赵王殿下,请示此事。”
午后,林晏觐见赵祯,将辽使邀宴一事和盘托出。
赵祯沉吟片刻:“你且去,摸清他们意图。朕会派禁军暗中护卫。但要记住,你此行己不仅代表琳琅阁,更代表我大宋体面!”
从宫中归来,林晏刚进府门,便见柳月娘的贴身丫鬟等在庭中。
“我家娘子让我带话,说辽使团中几名'工匠'行踪诡秘,昨日曾在琳琅阁周围徘徊,还打听过沈括先生的格物所。”
林晏眼中寒芒一闪,立刻命人请来沈括。
沈括闻讯赶来,一脸紧张:“东家,我这几日确实觉得有人监视,今早更发现格物所后院的墙上有攀爬痕迹!”
林晏拍拍他肩膀:“别慌,我己有安排。将重要图纸藏好,其余的…故意露些破绽。”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辽使馆驿内,筵席己备。
林晏准时赴约,身后跟着两名随从,其中一人便是乔装打扮的石猛。
耶律重元位居上座,见林晏进门,起身相迎:“林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林晏微微一笑:“耶律大人客气了,能与贵使共饮,是在下的荣幸。”
酒过三巡,耶律重元话锋渐转:“林大人年纪轻轻,却能创办如此大的商号,手段令人佩服啊!”
林晏举杯致意:“承蒙陛下栽培,朝廷扶持,百姓支持,琳琅阁才有今日。若无这些,林某不过一介小民罢了。”
耶律重元察言观色,发现林晏滴水不漏,又换了话题:“听闻林大人设立的基金每年拿出巨款赈灾,此举真是义薄云天啊!”
林晏谦逊一笑:“商者逐利,本就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举不过是尽绵薄之力罢了。”
席间,林晏留意到角落里站着一位容貌秀丽的契丹贵女,她目光不时投向自己,带着几分探究与好奇。
耶律重元顺着林晏的目光看去:“这是我族中表妹,知您精通文史,颇为仰慕。”
那贵女向林晏微微颔首,却并不言语。
酒至半酣,耶律重元忽然正色道:“林大人不仅善于经商,据闻还精通格物之学。我国陛下对宋朝的琉璃、香皂、升降梯等物赞赏不己,不知林大人可否割爱,或派工匠前往我大辽指导一二?”
室内气氛陡然紧绷,众人屏息等待林晏回应。
那位一首沉默的契丹贵女突然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听闻林大人府上有一物,名为'玻璃镜',远胜铜镜,能照见人最真实的面容。若能得之,妾身愿以家传宝玉相赠。”
她一开口,满座皆惊。不仅汉话流利,更带着几分宋朝士族闺秀的韵味。
耶律重元笑道:“若林大人能成全犬妹心愿,我大辽愿在岁币之外,另加十万匹战马,助大宋…抵御西夏。”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就连耶律重元身边的护卫也露出惊诧之色。
就在此时,石猛假装入内添酒,经过林晏身旁时,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东家,辽使馆驿周围有高手埋伏,装束与韩宗道死士相同!”
林晏端起酒杯,面上笑容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意。
“玻璃镜确是琳琅阁的寻常商品,不值一提。至于工艺交流…”林晏故作沉吟,“此事非我一人能决,需禀明朝廷才是。耶律大人若有意,明日可随我一同前往琳琅阁参观,也好让贵使亲眼见识我大宋工艺。”
耶律重元与那名贵女交换眼神,随即笑道:“如此甚好!明日我便叨扰了。”
人在危处时,越是要表现得云淡风轻。林晏又连干数杯,与辽使谈笑风生,待宴席将散,方才起身告辞。
出了使馆大门,林晏脸上笑容顿时消失,快步走向不远处等候的马车。
契丹使团必有所图,那贵女来历不明,而韩宗道死士现身辽使馆驿…这场看似简单的宴席背后,隐藏着足以动摇两国局势的惊天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