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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阁招商，热火朝天。
赵清络查账，眉头却锁了起来。
账簿没问题。
可商户登记簿上，几家挨着的铺子，投诉单堆得跟小山似的。
“东家，那些商户，快把天都给掀了！”赵清络禀报。
“丝绸区的张记、李记，你告我我告你，都说对方压价，生意没法做了。”
“瓷器区那几家更狠，拉帮结派，就差明着动手拆对家的招牌了！”
林晏眉梢一动，手中酒盏轻轻放下。
本想首接压下去。
又一琢磨，这些商户，都是些循规蹈矩的，平日里跟牛羊似的，压太狠，怕是要出乱子。
“清络，这瓜啊，强扭不甜。”林晏开口，“与其我出面，不如让他们自个儿想明白。”
“东家的意思是？”赵清络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晏绕着桌案走了两圈，在赵清络身边站定：“做买卖，跟打仗一个道理。光靠自己不行，得联手。我以前在海外，见过西方的商会，东瀛也有他们的‘座’。商户们抱成团，说话腰杆就硬，消息互通，一起进货，省心省力还多赚钱。”
赵清络茅塞顿开：“东家是想让这些商户，也学着结盟？”
“没错。争来争去，到头来还不是两败俱伤？琳琅阁这片地，不该是他们窝里斗的鸡窝，得是大家伙儿一起发财的聚宝盆。”
赵清络得了令，连夜就写了份章程。
第二天，各片区的商户代表被请到了茶楼雅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底下嗡嗡地议论开了。
“联合？搞什么名堂！我祖传的秘方，凭什么给外人瞧去？”
“就是啊！那王掌柜上个月才抢了我一单大生意，现在又想来套我的底？想得美！”
眼瞅着就要吵翻天，赵清络却是不急不躁，手指在算盘上一拨拉，噼里啪啦算了几笔账。
“各位掌柜的，瞧瞧这个。去年冬天，丝绸区五家铺子都说绸缎好卖，结果呢？冬天不冷，货全砸手里了，价钱跌了三成，谁不肉疼？当初要是通个气，何至于亏成这样？”
底下顿时安静了不少，可还是有人嘀咕：“林东家突然提这个，该不是想拿捏我们吧？”
“联盟全凭自愿，理事也是各位自个儿推选，东家绝不插手。琳琅阁呢，也就是出个场地，前期帮衬一把。”赵清络解释得清楚明白，“再说了，这联盟不光是帮着各位少些内耗，还能让大家伙儿抱团跟外头的人说话。北边那些供货的，哪个不是仗着货源欺行霸市？要是咱们拧成一股绳去谈价，他们还敢那么横？”
瓷器区的老朱家掌柜，捻着胡子琢磨了半天：“理是这个理，可具体怎么个弄法？万一有人不按规矩来，咋办？”
这话一出，好些人都跟着点头，这才是他们最担心的。
赵清络早有准备：“联盟自然要有章程。谁坏了规矩，就得罚款，严重的，首接踢出去！早年间官府不也有行会互保的例子么？何况咱们琳琅阁这么大的场面。”
这一谈，就谈了足足一天。
商户们从一开始的不信，到后来的将信将疑，慢慢地，也觉得这新鲜玩意儿或许真有点搞头。
赵清络又抛出个甜头：头一批加入联盟的，半年铺租打九折！
这下，原本还犹豫的人，心思都活泛起来。
杨家绸缎铺的杨掌柜，第一个站了出来：“我杨某人愿意试试！去年就是吃了不懂行的亏，囤了一堆卖不出去的货，铺子差点就黄了。要是有联盟帮衬着，兴许以后能少走些弯路。”
几个平日里信誉不错的老字号掌柜也跟着表态。
那些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一看这架势，也不甘心落下。
建联盟，哪能一帆风顺。
头一回开理事会，几个理事为了怎么分联盟的好处，差点当场掀了桌子。
赵清络倒也镇定，提了个法子：按入会早晚、铺子大小来定分成，这才把火气压下去。
最大的麻烦，出在联盟筹备了一个月的时候。
丝绸区的王记，不知怎么漏了李记的客商名单，让李记一笔五千匹绸缎的大买卖，半道上被人截了胡。
李掌柜气得跳脚，嚷嚷着要退出联盟，还要去官府告状。
眼看联盟就要散伙，赵清络赶紧出面。
她没偏帮谁，首接定了规矩：“王记坏了章程，罚款一百贯，联盟资格暂停一个月！李记这边，下个月采买的名额，优先给他挑，算是补偿。”
这处置虽说严厉，可公道。
大多数商户都认这个理。
更要紧的是，这么一闹，反倒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这规矩不是摆设，是真得一起守着的。
三个月一过，联盟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丝绸区联合采买，进货的本钱一下子就降了两成。
瓷器区合伙运货，路上磕磕碰碰的损耗也少了。
香料区更是精明，轮流着派人去接外地来的大客商，省了各家跑断腿的工夫。
入驻的商户越来越多，赵清络又琢磨出新点子，在联盟里搞了个“比价通报”，还有“信誉评级”。
这么一来，价格更透明，商户之间也更信得过了。
林晏亲自给联盟提了块匾，上书“同舟商盟”西个大字，还专门拨了个气派的院子当议事厅，供商户们定期碰头。
琳琅阁的名声，一下子传得更远了，天天都有商户上门，打听着想搬进来。
八月初，商盟又纳了第十批新成员。
有个自称“北来客”的商人，在入会的时候，许是说漏了嘴：“各位掌柜，最近辽国那边的行情，怪得很呐！布匹价钱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粮价更是天天往上涨，好多铺子莫名其妙就关了门，都说啊，是有人在暗地里大笔收货囤着呢……”
林晏端着茶盏的手，轻轻顿了一下。
他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到角落，低声跟石猛交代了几句。
石猛一点头，不多问，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赵清络跟了上来：“东家，可是有什么不对？”
林晏沉吟着：“辽国市场波动这么大，不寻常。加上前阵子耶律楚楚递来的信儿，还有空空儿从边境探听到的风声，再想想辽使团那些反常的举动……怕是辽国内部，己经起了风浪。”
“莫非……是有人在备战？”赵清络心头一紧。
林晏缓缓摇头：“怕是不止。辽国朝堂上，主战主和两派，向来争得厉害。这次市场这么乱，恐怕是有人在暗中筹集军资，想挑起战事。”
赵清络脸色凝重：“那我们……”
林晏的目光转向热闹非凡的商盟大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既然他们想玩釜底抽薪，那咱们就奉陪到底，给他们来个火上浇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