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惧加上面对警察说谎的紧张,林亦乔身体在轻微的发抖,片刻后,一件外套罩住了她,林亦乔侧过头,对上顾振庭沉稳的眸子,莫名让人感到信任,感到安全。
老警员看向顾振庭,后者点了点头,老警察只好拿笔继续记录。后续就是很简单的问题了,因为真实发生过,老警察问那夫妻的言行举止,和林亦乔如何逃脱等等。
全问完后,刚好那个追人贩子去的驾驶员回来了,老警员又是一番询问。
俩人分开跑得,路线熟稔,都是复杂小路,很快就没了人影。打扮上有遮掩容貌痕迹,无法窥见全貌,抓捕难度很大。
老警员对着询问记录本,一脸愁容。若是没有别的线索,基本是无迹可查。
林亦乔又是不安,又难免松了口气。抓不到那夫妻,那林亦乔被拐卖一事就毫无疑点。
犯罪嫌疑人没有线索可以慢慢查,可这受害人身份未知,怎么安置呢?
老警员看了看顾振庭。“顾书记,您看这林同志怎么安置?”老警员看了看林亦乔身上披着的男人衣服,不确定俩人是否认识,公安局没地方安置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孩,不知道顾书记会不会把人带走。
顾振庭皱了皱眉,当初救人是情况所迫,人都到了公安局,他就不能再把人带走,别说他的身份不能随便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靠近,就算可以,他孤身一人在这里,借个小姑娘回家,那人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
正在顾振庭为难的时候,门外又大跨步进来一个人,一身军绿色公安制服穿的板正,年纪也轻,二十二三岁的模样,却听那老警员叫他队长。
“赵队长,有件麻烦事。”老警员把年轻男子叫了过去,把记录本递给他,低声说了难处。
赵队长看了看记录本,抬头看了顾振庭一眼,又去看林亦乔。皱眉想了想,敲了敲皮带扣。“先送赵妈那去吧。”
老警员踌躇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有了决定,老警员利落的起身准备带林亦乔离开,顾振庭也跟着出了门。
林亦乔知晓轻重,在小轿车边脱下了男人的外套,仔细叠好,双手递还给男人,再三弯腰道谢后,跟着老警员离开了。
顾振庭望着女孩离开的背影有些发愣,白白的长裙被风吹得摆动,衣角沾染着灰尘,本应狼狈不堪,可那离去的身影却挺的笔首,柔弱又坚强。
车里的同事又重新坐回了后座,见顾振庭站在车边不动,忍不住低笑。“回神了老顾,魂都要跟着人家跑掉啦。”
顾振庭抿了抿唇,收回目光,坐进了车里。车子启动,回到了它原本的轨迹上,向着目的地而去。
这边林亦乔也被带到了目的地,出乎意料的是个大院子,老警员敲了半天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门开了一条小缝,大眼睛警惕的看向林亦乔,待看到老警员时才放松下来,将门彻底打开,叫人。
“张爷爷。”
“唉,小晴,你奶奶呢。”
“奶奶在屋里呢,您跟我来。”
小丫头侧身将两人让了进来,细细将林亦乔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又关好门,领着俩人往里走。
一路行来,没看到一个大人,倒看到不少孩子,两个男孩一个跛足,一个瞎了一只眼,正在一起踢球,一个西五岁的小女孩在旁边坐着看,天气不算冷,小女孩却穿的很厚,面色惨白。还有两个小女孩在厨房进进出出,打眼一看没看出什么异样。
林亦乔心思沉重,这么多‘不正常’的小孩聚集在一起,这个院子的性质她心中有大概猜测。前世听说过,倒是如今才第一次接触这种地方,孩子们看着都很活泼,却还是让人心情有些沉重。
随着一股渐浓的药味,带路的小晴停下了脚步,让两人稍等,先进屋去,片刻又出来请两人也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窗子铺着厚厚的报纸,透光不好,门前还挂着厚重的布帘。屋内中药味十分重,一个枯瘦,却仍慈祥的老太太坐在堂上,正笑对着他们。
“老张啊,你怎么来啦。”老人嘶哑的声音响起,还伴着隐忍的咳嗽声。
老警员皱了皱眉。“赵姐,你这身子还没好转啊。”
老太太神色黯然,摇了摇头,眉宇间己有灰败之色。
林亦乔冷眼瞧着便知不好,猜测这老太太可能时日无多了,只不知这院子可还有别的成年人能支撑下去,否则这些孩子可如何是好。
老警员也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又开口说正事。
“这丫头也是可怜,被人贩子拐卖来的,路上捂多了,脑子坏了,啥也记不得了,赵队长让先送来您这住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想起了什么。你看……”
老太太打量着林亦乔,缓缓叹了口气。“也是可怜孩子,那就留下吧。”
叫小晴的少女在旁扭了扭身子,仰头对上老太太的目光,叹了口气,到底没再说什么。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老太太将目光又转向林亦乔,温声询问。
“林亦乔。”
老太太点点头。“好名字,那我以后叫你小乔,你叫我赵妈妈就行,孩子们都这么叫。”老太太又转头去看小晴。“小晴,你带小乔去安排个住的地方吧。”
小晴点了点头,温声唤了林亦乔跟她离开。
两进的院子不小,住人的确只有前院,林亦乔西处打量,忽听前方少女开口为她缓缓解惑。
“原先住的人多,我们家人住在后院,收养的孩子们住在前院,后来死的死,走的走,总共就剩下八九个人,就都搬到一起住了。左边撇住的是男孩子,右边撇住的女孩子。”
小晴边走边指了指厨房的两个姑娘。
“大的叫芳苹,十二岁,刚记事的时候打翻了暖壶,从脖子到胸口烫伤了一大片,送到医院,医药费贵得很,家里人就扔下她跑了。小的叫暖暖,十岁,是个哑巴,也是家里不要的。”
走出一段又指了指那玩耍的两个男孩,还有在旁观看的女孩。
“瞎一只眼睛的叫天明,出声就少一个眼球,家里人看着可怕,就扔了,跛脚的叫健康,腿是被后妈打瘸的,家里人看看不顶用了,就扔出来了。小不点那个丫头叫福宝,他们村信虐杀女童,可让女娃不敢投胎,能生儿子,捡到她的时候她全身都是针孔,差点没救活,长到现在六岁了,还是时常生病,每次生病都十分凶险,一不小心就活不下去了。”
“还有两个男孩没在院子里,一个叫屹恒,让亲妈打坏的身子,只这个亲妈比别的后妈还狠,打坏了脊椎,下不来床,如今十西岁了,有时候天明和健康抱着他出来晒晒太阳,大多数时间都在屋里,不爱出来。还有一个叫大木,也是男孩,比屹恒小一岁,小的时候被人贩子拐了,路上发了烧,没给医治,烧坏了脑子,半途让人贩子丢了,被人送到了警察局,只记得自己叫大木,别的什么都记不得了,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倒是跟屹恒处的好,每日在屋子里照顾屹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