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扬子江裹着寒意,浑浊的浪头拍打着岸边碎石。淮竹跪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将最后半块红薯掰成碎块,小心翼翼地喂进面黄肌瘦的孩童口中。枯黄的芦苇在风中簌簌作响,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惊起一群寒鸦掠过铅灰色的天空。
对岸的高地上,佐藤架着望远镜,镜片后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江这边。淮竹身上那件月白色旗袍沾着药渍,却更衬得她身姿婀娜,纤腰盈盈一握。看着她俯身安抚啼哭的孩子,佐藤喉结滚动,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
"八嘎!"他猛地将望远镜砸在桌上,震得军用地图上的红蓝标记都在颤动,"去,把那个支那人给我抓过来!"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立刻领命,皮靴踏在碎石路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淮竹听到江面上传来的马达声时己经晚了。几艘军用快艇破浪而来,黑色的船体在暮色中像一条条狰狞的铁鱼。她怀里的孩子突然放声大哭,草棚里避难的百姓顿时慌乱起来。淮竹强作镇定,低声安抚着众人,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花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冰冷的刺刀抵住她的后背,淮竹浑身僵硬。她转头看向对岸高地上那个模糊的身影,突然明白自己救治百姓的举动,早己成了日本人眼中的"挑衅"。寒风卷起她的旗袍下摆,在这萧瑟的江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暗潮汹涌
淮竹攥紧怀中孩童的小手,指尖触到孩子腕间凸起的嶙峋骨节。江面腾起的水雾裹着腥气漫过来,她望着快艇上泛着冷光的刺刀,突然将孩子猛地推向身后的老妪:"带他们往山里跑!"话音未落,后腰便重重挨了枪托,踉跄着跌跪在满是碎石的滩涂上。
旗袍下摆被江水浸透,凉意顺着小腿往上攀爬。淮竹被粗暴地拽起时,瞥见草棚里的百姓正扶老携幼往芦苇深处奔逃,有个少年回头张望,她立刻厉声喝道:"快走!别回头!"咸涩的血沫从嘴角溢出,她死死咬住后槽牙,绝不能让这些豺狼发现百姓的踪迹。
快艇在江面划出刺目水花,佐藤倚着栏杆擦拭军刀,刀刃映出他扭曲的狞笑。当淮竹被推搡着押上甲板,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用力碾过她嘴角的伤口:"支那女人,在江这边做活菩萨?"刀尖挑起她的一缕发丝,"不如来到日本帝国的医院,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医术。"
江风呼啸,淮竹突然发力咬住那只不怀好意的手。佐藤吃痛暴喝,反手狠狠扇在她脸上。腥甜在口中蔓延,她却笑出声来,染血的牙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禽兽也配谈医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佐藤,他挥刀劈向她肩头,千钧一发之际,岸边芦苇丛中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响。
子弹擦着佐藤耳际飞过,惊得他连连后退。淮竹趁机撞向持枪的日本兵,混乱中听见熟悉的乡音:"妹子别怕!"是一伙游击队赶来。快艇剧烈摇晃,淮竹瞅准时机翻身跃入江水,刺骨的寒意瞬间将她吞没,身后传来佐藤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此起彼伏的枪声,而她借着浪涌,朝着黑暗的江心奋力游去。
江水裹挟着碎冰般的寒意灌入鼻腔,淮竹在浑浊的浪涛中沉浮。她咬紧牙关,借着水流的掩护向芦苇荡深处游去。身后传来子弹破空的尖啸,打在江面溅起串串水花,如同死神叩击的鼓点。
不知游了多久,淮竹的西肢渐渐失去知觉。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一双粗糙的手突然从芦苇丛中伸出,将她拽进了隐蔽的木筏。浑身湿透,猎枪上还滴着水:"快!钻到油布底下去!"
木筏顺着暗流漂进一处废弃的船坞,西周堆满了锈迹斑斑的铁锚和腐烂的缆绳。淮竹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油布里,听着远处传来佐藤气急败坏的嘶吼。阿虎摸出火折子点燃油纸伞骨,微弱的火苗映出他腰间缠着的几枚手榴弹:"他们在下游设了关卡,得想个法子混出去。"
这时,船坞外突然传来犬吠声。一个士兵立刻吹灭火光,低声道:"躲好!"淮竹屏住呼吸,透过油布缝隙看见几盏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扫来扫去。一个日本兵用刺刀挑起油布的瞬间,其中一个士兵猛地扑上去,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淮竹抓起身边的铁链砸向日本兵的后脑,闷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解决掉哨兵后,他们发现了一辆废弃的运粮车。其中一个士兵刘二娃将尸体塞进车厢,扯下日本兵的军装披在淮竹身上:"扮成随军护士,我装成押车的。"车轱辘碾过碎石路发出吱呀声,淮竹握着从尸体上摸来的手枪,手心全是冷汗。
关卡处的探照灯刺破黑暗,佐藤正亲自盘查过往车辆。他盯着淮竹苍白的脸,眼神突然变得狐疑:"你的证件......"话音未落,刘二娃突然猛踩油门,运粮车如离弦之箭冲过关卡。子弹追着车尾呼啸而来,淮竹探出车窗外扣动扳机,后视镜里,佐藤愤怒的身影渐渐化作一个黑点。
当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辆运粮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座破旧的庙宇前。
淮竹跳下马车,凝视着车身上那密密麻麻的弹孔,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这些弹孔仿佛是战争留下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激烈与残酷。
淮竹的目光缓缓扫过车身,突然间,她的思绪被拉回到了临行前的那一刻。那时,她正在救治一个身受重伤的孩童,那孩子的生命在她的手中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尽管她拼尽全力,但最终还是无法挽回那个孩子的生命。
淮竹的手不自觉地伸进怀中,摸到了那半块沾着血迹的红薯。这半块红薯是那个孩子临死前塞给她的,他用微弱的声音告诉她,这是他最后的食物,希望她能活下去。
淮竹紧紧握着那半块红薯,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余温。她抬起头,对着初升的太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微笑中,既有对逝去生命的惋惜,也有对未来的坚定。她知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这场与命运的抗争,与日本人的斗争就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