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围墙外边就是春枝街区,墙根下也堆着一堆杂物,像阶梯一样便于垫脚。只是旁边有一丛树挡着,不易发现。
这条“捷径”,是租住在春枝街区的病人家属们,为了方便给病人送饭,私自搭的省腿近路。墙内墙外垫脚的东西,都是家属们特意放的。
之前常廷搜寻至此时,视线被树丛阻挡,没有发现这堆杂物,只沿着围墙折向南边,朝相反的方向找大门去了,就这样错过。
宋舟顺利来到了医院围墙外。
他双手插兜,七拐八拐穿过租户区的横巷竖道,行至春枝街口的牌楼。
从病房楼七楼首至到此处,整条路线早己仔细勘察,确定没有任何监控拍得到自己的身影。
老牌楼飞檐之下,才有第一个监控。
出了春枝街后,一路朝着临淮路走去,步伐不疾不徐,走起路来肩膀有点晃,冷又锐利的视线时不时斜扫向两边。
这种有点浪荡,又透着威胁的特征,绝不会出现在“宋舟”身上。
他从一条岔路进入临淮路,一辆银灰色现代汽车从身边超过。看清车牌,宋舟眼里闪过笑意。
是徐参冬的车,果然不约而同,如约而至。
宋舟眼角浮出一星冷笑。时间算得刚刚好。
这可不是巧合。之所以拿捏得这么准,是因为他盯徐参冬不是一天两天了,比秦秀竹开始得更早,时间更长久。对其生活习惯了如指掌。甚至比秦秀竹更了解徐参冬。
他知道徐参冬好赌,常去的赌场地点在前方一条巷子里。
根据观察,就算天塌下来,徐参冬最多憋不过三天。今天是其家门主播围堵的第三天,前半夜徐参冬怕是出不了门,但后半夜主播们也会离开,必定是徐参冬出巢的时间。
他还知道,这一片的监控常年失效。
前边是一家水站。水站早己打烊,门前搁着几只空水桶。这家水站的门口每晚都有来不及收进去的空桶。
他顺手拎走一只,加快了脚步,插在衣兜里的左手握住一支注射器,针管里是麻醉剂。
前方巷子口没有路灯,昏暗中,隐约可见银灰色轿车己经靠边停着,车灯熄着,车头前站着一个黑影。
是徐参冬吗?
徐参冬不急吼吼地去赌,站在车旁边干什么?
宋舟有些迷惑,放慢脚步,避到一根电线杆后,隐约看清那是个维修工打扮的人。
维修工打开车前盖,似乎在忙碌着什么。宋舟听到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但车没有动,车灯也没亮。
过了一会儿,维修工提起一只纯净水桶,进入小巷。
跟宋舟手中一模一样的纯净水桶!
宋舟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维修工的身影消失后,宋舟快步走到汽车旁边,看到车前盖还开着,油箱里扯出一根细管,垂在车头前。
他大为震惊。这原本是他要用的抽油方法!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跟在徐参冬背后进入巷子,用麻醉针将其麻倒,从徐参冬身上拿到车钥匙。
再从巷口的墙缝里,取出一根早就藏在那里的软管。然后回到徐参冬的车旁,从油箱中抽出油,装在纯净水桶中。
然后回到巷内,以烧死徐参冬为恐吓,逼迫他吐露一些事。
是谁抢了自己的创意?
宋舟抱着满心迷惑,贴着巷子的墙根轻手轻脚走进去。不敢靠得太近,阴影与黑衣融为一体,远远观望。
徐参冬显然己经中了麻醉针。他跌倒在地,却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艰难地扭动着爬行到墙根,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
“维修工”站在他跟前,灰蓝色工作服衣裤,同色工作帽。
徐参冬像一只食过药的鼠扭曲在墙脚,努力地抬头睁眼,试图看清对方的脸。
“你……”他麻木的口舌间吐出模糊的字音。
“好久不见。”那人的声音阴森。
徐参冬的眼中露出恐惧:“你想干什么……”
维修工不答,屈膝半蹲在徐参冬面前,伸出戴着白色工作手套的手,从徐参冬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拿在手里,又摸出徐参冬的手机揣进自己兜里。
然后在徐参冬风箱似的惊恐喘息声里,提起一只纯净水桶,将里面的液体劈头盖脸朝徐参冬身上浇去。
徐参冬尝到了汽油味,定然联想到漫画中“徐三”的遭遇,恐惧地想逃,想呼救,但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只能在油渍里扭动着身体,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嘶声。
维修工把空桶丢在一边,后退几步,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把口罩拉下一点,露出脸来。
躲在远处的宋舟只能隐约看到他的侧影。
维修工把香烟凑到鼻尖深深嗅了嗅。
“好久没抽烟了,那个人太严格,不准我抽烟。今天可以借机来一支了。”
他叼住过滤嘴,用银色打火机点着,深吸一口,烟头亮起。
他夹着烟,拿出徐参冬的手机,凑到徐参冬脸前晃了一下,面部解锁成功,再度退到油渍之外。
“我得给你录个像。只说该说的,不要说不该说的。否则……”他抬起手中香烟,悬在油渍之上。
“别,别……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徐参冬梗着脖子,竭力发着声。
“很好。就假设现在站在你面前是冯叙梅,跟她聊聊你是怎么杀死她的。来吧。”
维修工点开录像,一手拿着手机,镜头对准徐参冬,一手把香烟悬在油污上方。
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开始。
汽油沿着徐参冬的头发往下滴,他鼓着双目,带着哭腔,嘶哑地说:
“冯老师,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我用一块石头打了你的头,把你藏在女卫生间隔间,那时你还没有死……我去仓库拿了汽油……也藏在卫生间……第二天……警察来的时候,我假装去找你,趁机放火,把你给烧死了……对警察说是你发疯放火……我错了……放过我……”
维修工满意地点头,按下停止录制键。“很好。”
徐参冬看着他,还在拚命地重复:“放过我,放过我……”
维修工不理会他,叼着香烟,低头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我只能帮你做一件事——替你把这段录像发到你的视频号……哎呀,你的号给封了啊?你可真没用。发到你家小区的业主群吧。”
徐参冬努力撑着不倒下去,突然间咬牙切齿:“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杀冯牢头,还不是因为你们……”
维修工晃着手指:“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可没让你杀她,我只是说,让她永远闭嘴。”
徐参冬的喘息里带着哭腔:“那还不是一个意思!我像条狗一样,对你唯命是从……为什么?”
维修工嗤嗤地笑出了声:“你不是己经说出答案了吗?因为你是狗啊。一条狗命,你说我在不在乎?”
徐参冬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求你……我都听你的,放过我……”
维修工叹了口气,语气却有几分愉快:“不是我不想放你一条生路。主要是留着你这样的蠢材,会坏大事。”
手指一弹,香烟飞出,烟头划出一道荧红的弧线:“往生快乐。”
“轰”的一声,徐参冬裹在了火团里。他瞬间痛得清醒,但仍然无力站起,只低哑嘶吼着,像一条焦黑的虫一样缓缓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