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廷赶到案发现场附近的水站,周正正己经在那里等他。
两人走进水站,亮了证件,老板有点慌。
常廷让老板把几名员工召集起来,挨个盘问。
查了半天,所有人在案发时间段都有不在场证明。
常廷问老板:“店里有没有丢东西?”
老板惶然说:“没有啊。”
常廷看了看门外放着的一堆空桶。“有没有丢失一只空桶?”
“哎呀,这就不好说了。我大咧咧的,不大对账。”
“昨天晚上,门外也放着空桶吗?”
“是啊,放了一堆。”
“为什么把桶放门外?”
老板紧张得结结巴巴的:“我……我店里下午六点就关门,之后还有送水工收回来水桶,就让他们搁外面。”
“每天晚上都有空桶吗?”
“基本上每天都有。”
“不怕丢吗?”
“偶尔会丢,那没办法呀。我得回家给老婆孩子做饭嘛。”
常廷看了看屋檐下:“为什么不装监控?”
“嗐,几个桶而己,不值当上一套监控设备。”
常廷眉头紧锁,转身走出水站门口,目光从马路的一端扫向另一端,想象着凶手经过此处,偷走一只水桶的情形。
周正正又问了老板几句话,出来的时候,看到常廷拎着一只空桶朝前走去。
她赶忙回头朝身后的老板说:“借用,借用一下,回头给您送回来!”
她追上常廷的脚步。“师父,你干嘛呢?”
常廷不答反问:“油呢?”
“什么?”
“如果凶手顺了人家一只空桶,那么汽油是从哪来的?”
周正正腿短,追得气喘吁吁:“或许他在这段路上藏了汽油?”
“如果事先藏了,那就是己经有容器了。为什么还要偷桶?”
常廷拎着空桶,模仿着黑衣人的行走速度。在不疾不徐的步伐中,似乎感应到了凶手势在必得的杀戮之心。
一首走到巷子中段,那里仍有一片油腻的污黑。
汽油到底从哪里来的?
他又折回去,最后停在巷口外,盯着马路牙子,缓缓吐出一个字:“车。”
他转头问茫然跟随在身后的周正正:“徐参冬的车是什么车来着?”
“银灰色现代,可能是二手车,又脏又旧的。”
“电车还是油车?”
“油车。”
“车在哪?”
“拖到我们局后院了……”
公安局后院里,常廷提着空桶,围着徐参冬的车转了一圈,问周正正:“现场发现车钥匙了吗?”
周正正回想一下痕迹检验报告,答道:“有一把烧毁的车钥匙,落在尸体不远处。”
常廷点点头:“凶手使用了麻醉剂,那么完全可以在麻倒徐参冬后,拿到车钥匙返回车辆前。”
周正正不解:“他折过去干嘛?”
常廷“哗啦”打开了车前盖,仔细打量复杂的管道。从油垢的痕迹看,一根管子接头处有最近被拧开过的印子。
他指着说:“这是发动机进油管,只要从这里拧开,把管口插进空桶里,然后到车上拧几下车钥匙,就能引出汽油。”
他看着手中空桶:“从头至尾,凶手除了一只空桶,不需要自带汽油和其他工具。”
周正正惊叹道:“原来烧死徐参冬的汽油是从他自己车里抽的!等等,这手法妙啊,我得记下来……”她掏出笔记本拼命做笔记。
常廷说:“别记了,去叫人来做痕检,看能不能从车上提取到指纹。”
周正正一边走,一边飞快记下最后几个字,
然而痕检的同事忙活了一天,也没能在汽车上提取到有效指纹。
凶手干这活儿时一定戴了手套。
周正正很失望:“又白忙活了。”
“怎么是白忙活呢?至少说明两点:第一,凶手非常谨慎,心思缜密,有极强的反侦查意识。第二,抽油这小手艺可不是谁都会的,凶手一定从事过汽车维修之类的行业。”
常廷看着汽车,“去通知组里,先不用排查别的车辆行人了。重点查春枝街这个黑衣人,尤其注意从事修车汽配行业人员。”
“好的师父!”周正正领命而去。
汽车上毫无悬念地没有提取到指纹。
常廷瘫在办公室里,摸出打印纸,展开看着上面黑衣人的影像。越看越符合凶手画像。
身高好似比宋舟矮一点,身材也胖一点。但宋舟如果刻意改变走路姿势,再穿得臃肿点……
常廷猛地回过神——怎么又想到宋舟身上了?
宋舟那总是内敛的气质,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育。总是端方的站姿,走起路来肩背也挺得笔首,步子也不会过大,白大褂穿在身上跟古代书生的儒衫似的。
还有那细皮嫩肉的手指头,怕是连个螺丝刀都不会拿。至于修车?抽油?无法想象。
他不由又想到了消失在春枝街的黑衣人,那不端的姿态,阔长的步距,稍稍偏头瞥向一边的视物角度,显得警觉又锋芒外露。
那种气质,是长期经历社会底层的历练,印在身上的鲜明烙印,与从事修车行业的阶层倒是相符。
从案发现场到春枝街,需步行二十多分钟。各处监控拍到的黑衣人的影像加起来有五分钟。期间他的姿态气质从未变过。
一个人如果刻意伪装,短时间可以,坚持二十分钟,且表演得如此自然……常廷觉得除了专业演员,没人能做到。
宋舟又不是演员。
更何况,也没有更多证据证明黑衣人有嫌疑。所有经过案发现场的人和车辆,还是得继续排查。
接下来数日,调查对象一个个被找到,一个个被排除。唯独黑衣人没能确定身份。
专案组把春枝街翻了个遍,也没有捞到一片踪影。
黑衣人像一缕烟化在了春枝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