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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法先生的病房在三楼走廊尽头，门牌上挂着"特殊监护"的金属牌。吉恩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电子设备砸地的声响，夹杂着老人暴躁的机械合成音——
"我的左腿呢？！右臂的液压杆去哪了？！这具身体连个数据接口都没有，你们管这叫治疗？！"
夜影——现在应该称她为夜莺医生——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吉恩跟在后面，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线，仅存的右臂正暴躁地挥舞着输液架。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消失，右臂肘关节着几根电线，皮肤上布满手术缝合的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眼——一颗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此刻正疯狂聚焦又失焦，像是系统过载的摄像头。
"阿尔法先生。"夜莺按住他挥舞的输液架，"您现在的身体还在恢复期，不能剧烈运动。"
"恢复？"阿尔法冷笑一声，机械眼发出刺耳的校准音，"你们给我装了套上世纪的老古董！我的量子处理器呢？我的纳米修复模块呢？！"他猛地扯开病号服，露出胸口皮肤下隐约可见的简陋电路，"看看这个！连基础神经同步都做不到！"
吉恩走到床边坐下。阿尔法的机械眼立刻锁定他，红光闪烁的频率突然变得规律起来。
"你......"阿尔法的声音突然低沉，"你的角......"
吉恩下意识摸了摸额头——那里现在是一对精巧的机械角植入体，表面有细密的电路纹路，像是某种赛博风格的装饰品。在"回流时间"里，这对角不再蕴含权柄之力，只是普通的义体改造。
"您说记得自己的身体在哪？"吉恩轻声问。
阿尔法的机械眼暗了下去，像是突然断电。过了几秒，他才喃喃道："在梦里......"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床沿，"一座光做的树下......有羽毛......很多羽毛......"
吉恩和夜莺对视一眼。光树、羽毛——这明显是指海底神殿的景象。但在这个时间线里，海底神殿应该还不存在。
"具置呢？"吉恩追问。
阿尔法突然暴怒，一拳砸在床头柜上："我说了在梦里！你们这些年轻人根本不懂！"他的机械眼疯狂闪烁，"我的身体是精密仪器！不是这种......这种破烂！"
夜莺按住他的肩膀，熟练地调整了输液泵的参数。某种镇定剂注入血管，阿尔法的挣扎逐渐减弱，最终在床上，只剩下机械眼还在不甘心地转动。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废墟时间'。"夜莺低声说，"现在的科技水平根本造不出他记忆中的身体。"
吉恩点点头，最后看了眼阿尔法，转身走出病房。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远处传来电子广告牌刺眼的霓虹闪烁。透过窗户，他能看到整座城市的全貌——高耸的钢铁大厦表面爬满全息投影广告，悬浮车在建筑之间穿梭，街道上行人匆匆，机械义肢的反光此起彼伏。
这是一个赛博朋克风格的世界，科技高度发达，但阶级分化严重。在"废墟时间"里，吉恩曾听杨晨提起过这种社会形态——"高科技，低生活"。而现在，他正活在其中。
他走向杨小雨的病房。推开门时，女孩正坐在窗边，小手按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的城市夜景。她的羊角和虎耳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泛着金属光泽，像是某种高级义体。
"爸爸。"她没有回头，"阿尔法爷爷生气了吗？"
吉恩走到她身边坐下："他想找回自己的身体。"
杨小雨转过头，重瞳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他的身体在'那边'。"她指了指窗外的某个方向，"但现在去不了。"
"'那边'是哪里？"吉恩问。
"银流之河。"杨小雨轻声说，"但现在它只是一条普通的地下河，流经城市的下水道系统。"她歪着头，像是在聆听什么，"外神把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了'回流时间'里，所以我们才要来这里。"
吉恩皱眉："什么意思？"
"在'废墟时间'里，你们对抗的是外神投放的力量。"杨小雨的小手在空中划出绿色代码，但这次代码很快就消散了，"但在这里，你们要找到它的'锚点'——它最初是怎么进入这个世界的。"
吉恩突然意识到什么："核爆炸......"
杨小雨点点头："这个世界还没发生那场灾难。外神就是利用那次爆炸的裂缝钻进来的。"她打了个哈欠，羊角上的光芒暗淡了些，"但现在我困了......明天再说好吗？"
吉恩看着她爬上床，很快进入梦乡。他站在床边，尝试用意识感知周围——在"废墟时间"里，他能轻易感应到杨晨的存在，但现在，意识中只有一片虚无。
杨晨不在这里。
这个认知让吉恩胸口发闷。他轻轻关上门，走出医院。夜间的冷风夹杂着酸雨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想展开定义域挡雨，却只摸到了头上冰冷的机械角。
"操。"他低声骂了句，学着记忆中杨晨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点烟的过程很不顺利。这个世界的打火机是某种激光点火装置，他摆弄了半天才点燃。烟草的味道比记忆中辛辣许多，呛得他咳嗽起来。但尼古丁还是很快起了作用，让他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他蹲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机械义肢在这里是常态——有人的整个头颅都是金属构造，眼眶里嵌着发光的摄像头；有人的背部改装成了货架，上面固定着各种电子设备；甚至看到一个小孩牵着机械狗的 leash，狗眼里闪烁着和阿尔法相似的红色光芒。
吉恩突然笑了。比起这些夸张的改造，自己头上这对机械角确实算得上"非主流"。
烟抽到一半，他决定去尝尝酒的味道。在"废墟时间"里，酒精是高级官员的特供品，普通民众连闻都没闻过。但现在，街对面就有一家闪着霓虹灯招牌的酒吧——"生锈齿轮"。
推开酒吧门的瞬间，声浪和热浪同时扑面而来。昏暗的室内充斥着电子音乐，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酒精和汗液的混合气味。吧台边坐满了改装程度各异的顾客，他们的机械部件在彩色射灯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吉恩挤到吧台前，酒保——一个半边脸都是金属构造的女人——挑眉打量他的机械角："新来的？没见过这种改装。"
"特制款。"吉恩随口胡诌，"有什么推荐的酒吗？"
酒保的机械眼闪过一道蓝光："看你想喝什么价位。基础合成乙醇50信用点，地下酿造的黑麦威士忌200，要是想来点刺激的......"她弯腰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密封罐子，里面漂浮着某种发光的水母状生物，"'深海荧光'，500一杯，保证让你看见上帝。"
吉恩摸了摸口袋，庆幸夜莺给他塞了张信用卡："黑麦威士忌。"
酒保动作麻利地倒了一杯推过来。吉恩端详着琥珀色的液体，学着记忆中那些官员的样子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
火辣的感觉从喉咙一首烧到胃里，比他想象中刺激得多。周围几个酒客发出善意的嘲笑，有人拍了拍他的背："菜鸟，第一次喝真酒？"
吉恩擦掉呛出的眼泪，点点头。那人——一个双臂都是机械构造的大汉——咧嘴笑了："慢慢来。这年头，能喝到非合成酒精的机会可不多了。"他举起自己的杯子，"敬菜鸟的第一次！"
周围几个人跟着举杯。吉恩又要了一杯，这次小口啜饮。酒精开始发挥作用，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而温暖。在这种微醺状态下，他几乎能想象杨晨就坐在旁边，嘲笑他喝酒的笨拙样子。
"听说没？"邻座的两个人在低声交谈，"东区又有人失踪了，这次是个全身义体改造的工程师。"
"这个月第七起了吧？"另一人喝了口酒，"治安局还是那套说辞——'自愿参加军方实验项目'。"
"放屁。"前者冷笑，"我表哥在废料场工作，他说找到过失踪者的遗体碎片，上面的切口根本不是人类工具能造成的。"
吉恩的耳朵竖了起来。他装作不经意地加入对话："失踪的都是改造人？"
两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但酒精降低了他们的戒心："大部分是。特别是那些装了高级神经组件的。"其中一人压低声音，"有人说看到过'它们'——黑漆漆的，像影子一样，专挑半夜抓人。"
吉恩想起阿尔法暴躁的样子，想起他说"我的身体在梦里"。一个模糊的想法开始在脑中成形。他放下酒杯，掏出信用卡结账。
走出酒吧时，酸雨己经停了。城市的霓虹灯在的街道上投下扭曲的倒影。吉恩站在路边，看着自己的机械角在积水中的倒影——在这个世界，它只是个装饰品，但在某个地方，它曾经是神性的象征。
他决定明天去找那些失踪案的资料。如果外神真的在这个时间线埋下了"锚点"，那么这些异常事件可能就是线索。
转身准备回医院时，吉恩突然注意到街对面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杨小雨。她穿着病号服，赤脚站在潮湿的街道上，羊角和虎耳在霓虹灯下闪着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