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荷在醉仙楼顶层的暗格里合上最后一份账册时。
她摘下缠枝牡丹灯笼,烛火透过十二棱琉璃罩在墙面的舆图上投下细碎光斑——这是她用醉仙楼分号收集的证据。
还绘制的漕运脉络图,每个码头都标注着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Δ代表货物流转周期,Σ是各州税银差额,甚至用微积分符号计算着最佳运力配比。
她暗中做这些,都是为了抗衡太子,想要瓦解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可是她做了这么多,筹谋了这么多,都不低萧景翊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现在坊间都知道七皇子有心上人,但是没有人知道这心上人是她。
不得不说,萧景翊的确有本事,承诺给她自由,还为了她扫平一切。
"姑娘,七皇子府的马车到了。"侍女文茵叩门声惊散她的思绪。
苏小荷将狼毫笔插入发髻,这是他送自己的毛笔,她也想笑,如今她这般是投其所好?
苏小荷摇摇头,她不要沉沦,也不要接受。
当她睁开眼看到这个不敢相信的世界,她就是一个孤女,没有系统提示,没有空间灵泉,没有权势,只有想要活下去的意念提醒着: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真实世界。
所以,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
她就是苏小荷,为了自己而活的苏小荷。
别说她铁石心肠,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份,恐怕七皇子也没有一个好的由头将太子拉下马。
说是情谊,倒不如说,无非都是算计。
他们之间彼此彼此。
雕花马车里,萧景翊把玩着一枚暖玉,目光扫过她腰间新换的荷包。墨色缎面上用银线绣着古怪纹样,像极了醉仙楼账本里那些神秘符号。"苏老板今日又要给本王看什么戏法?"
"殿下说笑了。"苏小荷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河防志》,指尖点在灞桥码头处,"工部今年修缮河堤的预算,比实际支出多了三万两。若是明日早朝有人弹劾户部贪墨......"她故意停顿,看着萧景翊瞳孔里腾起的暗火。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游戏。
被掳走之后借住在萧景翊府中,她"偶然"发现七皇子暗桩在漕运上的破绽,转头就将码头三成红利送进王府账房。
昨夜她刚用博弈论推演出太子党最脆弱的资金链,今晨刑部就查封了东宫暗桩的盐船。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突然凝滞。
萧景翊伸手拂开她鬓边碎发,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耳畔:"苏小荷,你知不知道朝中参你的折子,己经够把醉仙楼烧成灰烬三次?"
苏小荷看着马车,他上朝的时候会拉着自己去醉仙楼上班,他下朝之后,又会带着自己回家。
十足的接送上下班,可是她的时间却全凭萧景翊掌控。
这些时日都是如此。
她想要拒绝,但是每每却十分听话,上车下车。
他也的确是足够尊重自己,他们之间仿佛只有说权谋的时候,才能心照不宣。
"所以殿下今晨才特意绕道朱雀街,让全长安都看见您的马车停在醉仙楼后门?"她笑着拿过一旁小几上的糕点,放入口中,咬了一口,果然是醉仙楼出品的糕点才好吃。
萧景翊也不生气,而是拉着她拿糕点的那只手,拉向自己,就这她的手,将她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入自己口中。
苏小荷恼怒:“那明明有那么糕点,殿下怎么就抢民女的?”
他指尖划过的唇瓣,替她擦唇角:“因为和你抢着吃,才有趣。”
萧景翊自从和愉贵妃彻夜长谈之后,也找到了如何和苏小荷平心静气的相处。
那就是投其所好。
她喜欢做生意,他就跟她做生意。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了解苏小荷还不足万分之一,因为她不但聪明,而且脑子里居然有那么花样。
她抬眼看他:“什么有趣?看民女尴尬有趣?”
萧景翊突然扣住她手腕。羊脂玉扳指硌得生疼,他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潮:"三日前你给西戎使臣看的图纸,当真只是改良的纺车?"
苏小荷呼吸一滞。那分明是她按蒸汽机原理画的动力草图,特意抹去了关键部件。这个连勾股定理都不存在的朝代,竟有人能窥破其中玄机?
"殿下可知看破不说破的原理?"她突微微皱眉,看到萧景翊眉心微跳,"最简单的解释往往最接近真相。"腕间力道骤然松懈,她趁机想要离他远一点,可是下一秒他就扣住她的脖颈,往前一带,唇角勾起得逞的弧度。
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苏小荷伸手去推他,可是下一秒两只手就被他返反剪在身后,只能嘤咛的任他欺负。
这么多天的相安无事,他们就像是默契的知道,他不会再欺负她,她也不会逃了。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连同把母妃的话也都跑到九霄云外了。
这一刻,他只想亲她,狠狠的亲她。
今天的谈话之中,她很明显,己经知道了他故意将她的消息散在了朝堂,借机让更多的人了解他如何拉太子下马。
就是因为这个女子。
所以朝中才有人说萧景翊背后的女子是祸国殃民的妖女。
萧景翊吻了她好办半天。
首到马车停稳,他才气息不稳的放开她。
看着她眼底水雾一片,又是快被他欺负的哭了。
“别这么看我,我怕你受不住。”
苏小荷连忙别过脸去。
她无能为力所为的挣扎,正如她看透了他自身的实力。
蝼蚁怎么能撼动大象呢。
马车停在灞桥码头时,二十艘粮船正升起七皇子府的玄鸟旗。苏小荷望着桅杆上猎猎作响的旗帜,想起半年前她在渝州城外的树林里,看见他一身粗布麻衣,佯装是镖师,还从尸体上找银钱,最后俩人分赃。
那个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他这么会筹谋啊。
她码头当家人的身份虽然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可是他把这个变成了名正言顺。
苏小荷还将集装箱物流理念包装成漕运新策。
此刻萧景翊站那,十足的威慑力。
"你要的码头。"萧景翊突然将令牌拍在她掌心,青铜冷意刺得肌肤生疼,"明日大理寺要查醉仙楼的账。"
"正好新酿的竹叶青该开坛了。"苏小荷晃了晃令牌,有了这令牌一切不顺的暗线都不存在。她早知道这男人看穿了她所有算计——她一早就会利用他。
何必这大半年一首跟他躲躲藏藏呢。
从太子盯上她开始,她的筹谋都是太浅显,最后还是萧景翊将线索引导她找到太子私铸兵器的证据。
在这场以天下为局的博弈里,他们都在等对方先亮出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