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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诺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此刻紧绷如西伯利亚冻土。
“说！你到底是谁？这道菜，宫保鸡丁，为什么和我一位故人做的味道如此相似，却又带着些说不出的不同！”
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
林宴心里的小人儿翻了个白眼：又来？这些大佬的故人怎么都跟中华菜谱绑定了？报菜名吗？
他面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将军阁下，华国厨师千千万，菜式传承更是渊远流长。同一道菜，不同人做出来，味道有些许相似，又各有巧妙，这很正常。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所见略同’，在厨艺界的体现吧。”
伊万诺夫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深陷的眼眶里，怀疑的火光非但没熄，反而烧得更烈。
他死死盯着林宴，像头随时准备扑上的老熊，却终究没有继续纠缠。
那股探究劲儿，反而更浓了。
包间内，空气几乎凝结成伏特加冰块。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苏文博陪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那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一身熨帖的高级定制西装，纤尘不染，头发锃亮，像是刚从时尚杂志封面走出的模特。
只是他脸上那股矜贵与若有若无的傲慢，让人不太舒服。
苏文博脸上带着几分公式化的笑容，介绍道：“伊万诺夫将军，顾参赞，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魏子谦，魏专员。刚从国内抵达，特来协助我们后续的工作。”
魏子谦的视线在包间内快速扫了一圈，掠过伊万诺夫时微一点头，看到顾瑾时多停留了半秒，最后落在穿着简单工作服、站在餐车旁的林宴身上时，嘴角不易察觉地撇了撇，那轻蔑毫不掩饰。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一块叠得整齐的白色手帕，对着苏文博刚碰过的门把手，轻擦了一下。
苏文博伸出手，想跟魏子谦象征性地握一下。
魏子谦伸出两根手指，蜻蜓点水般碰了碰苏文博的指尖，便迅速收回，又用手帕擦了擦手指。
他开口，一口流利纯正的X国语，调子却飘忽，“伊万诺夫将军，久仰大名。初次见面，我是魏子谦。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能够更加‘专业’一些。”
“专业”两个字，他咬字清晰，像是在给谁上课。
伊万诺夫对这位不速之客显然没什么好感，只从鼻孔里“嗯”了一声，头都没抬，注意力又回到桌上那盘色泽的宫保鸡丁和始作俑者林宴身上。
仿位新来的“专员”，对他来说还没盘子里的花生米有吸引力。
魏子谦被晾在一边，也不恼，自顾自拉开一张椅子。
坐下前，他又用手帕仔细擦拭椅面，才慢条斯理地落座。
苏文博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快速把刚才用西喜丸子和宫保鸡丁暂时稳住伊万诺夫局面的事情简述了一遍，言语间不乏对林宴的赞许。
魏子谦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他看向林宴，那种不加掩饰的鄙夷又多了几分。
“哦？”魏子谦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飘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用做菜来搞外交？这倒是新鲜事。苏大使，我们外交部什么时候增设了新东方烹饪学院的对口支援项目吗？”
他顿了顿，端起面前的清水，指尖轻捏杯壁，没有喝，只是晃了晃。
“我只是好奇，这种‘旁门左道’，究竟能有多大用处？别到时候，重要的国家利益没谈下来，反而因为几盘菜，在国际上落了个‘食铁兽外交’的名声，贻笑大方。”
林宴感觉到自己脑海中的系统界面悄然亮起，魏子谦的头像出现在角落，下面标注一行小字：
【潜在干扰因素：魏子谦。威胁等级：中。】
林宴内心：“好家伙，新角色登场自带BGM和红名警告？威胁等级中？我看是‘中二病晚期’的‘中’吧？”
顾瑾搁在桌面上的手指轻敲，正待开口。
林宴却抢先一步，脸上依旧是那副招牌式的温和笑容，“魏专员这话差矣。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能把天大的事情聊明白，自然也需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魏专员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也饿了。不如先尝尝我们这‘不成敬意’的工作餐，品鉴品鉴我们这‘旁门左道’的威力如何？”
他特意加重了“不成敬意”和“旁门左道”这几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屈的挑衅。
“林宴同志说得有道理。”顾瑾适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魏专员，请。”
魏子谦看着林宴，又看了看顾瑾，最后将视线投向那盘依旧散发香气的宫保鸡丁。
他拿起公筷，夹起一块鸡丁，动作优雅。
他将鸡丁凑到鼻尖轻嗅，眉头先是微不可察地一蹙，似乎对这种浓郁的复合香气有些不适，但随即又有些微妙的松动。
林宴内心：“来啊，互相伤害！有本事别吃！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苏文博在一旁看得心悬，生怕这俩年轻人当场就干起来。
这魏子谦一来就咄咄逼人，林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后续的工作……怕不是要在厨房和会议室之间反复横跳了。
伊万诺夫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放下手中餐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似乎对接下来的“好戏”颇为期待。
魏子谦将那块鸡丁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从最初的审视，到些许意外，再到一种努力克制的……困惑。
鸡丁滑嫩，花生米香脆，酱汁酸甜咸鲜，还带着一股隐约的麻和恰到好处的辣。
这种丰富的层次感，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林宴嘴角微扬，心道：“小样儿，就这点道行还想跟我玩？中华美食的博大精深，岂是你这种只知道米其林摆盘的家伙能理解的？”
魏子谦咽下口中食物，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高冷形象：“味道……尚可。比我想象中的……街头小吃，要精致一些。”
他这话，明着评价菜，暗着却依旧贬低林宴的“厨子外交”。
“哦？仅仅是尚可？”林宴笑眯眯地反问，“那看来魏专员对‘专业’的要求确实很高。不知道什么样的菜，才能入魏专员的法眼，称得上‘惊为天人’呢？”
魏子谦冷哼：“外交是严肃的博弈，不是过家家。靠这种投机取巧的东西，终究上不了台面。”
“投机取巧？”林宴往前一步，“魏专员，伊万诺夫将军因为这‘投机取巧’的西喜丸子，今天才愿意多听我们说了几句话。因为这‘投机取巧’的宫保鸡丁，谈判桌上的火药味才淡了一点。如果能用几道家常菜，换来更顺畅的沟通，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这难道不是最经济、最有效的‘专业’手段吗？”
林宴说完，包间内一片寂静。魏子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放下公筷，眼神冷冽地扫过林宴。
“很好。”魏子谦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既然林宴同志对‘专业’有如此独到的见解，那我们不妨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好好‘切磋’一番。我倒要看看，你这‘旁门左道’，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