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警察哪有他这个胆子,想站又不敢站起来。小锅子一挺身,脚跟一碰,举手敬礼,报告,小锅子给您老人家赔不是啦,又弯腰给纪田鞠了一躬。他这一套不中不洋,倒将纪田逗乐了。纪田仔细打量,只见他脑袋圆溜溜,皮肤黑黢黢,眼睛又黑又亮,看上去十分机灵。纪田当时还没有孩子,一下子喜欢上这个机灵小子,摸着他的脑袋问道,你的,叫什么名字?刚才说过啦,叫小锅子。纪田不满意,嫌这个名字不好听,要给他改名字,叫他“衣奇劳”。啥意思呀?就是一郎的音译。他说自己叫太郎,给小锅子取名一郎,要认他当干儿子。自此之后,小锅子改名张一郎,住进日本人的军营。纪田还专门安排人教他读日文,说日本话。可是,张一郎每天目睹日军残害、枪杀中国人,还常常被人骂成汉奸,心里头不自在。年岁见长,也多少懂得一些道理。16岁时,他终于下定决心,偷了一支三八式步枪和一些子弹,连夜越过护城河,来到新西军根据地横山县,投奔李在凤游击小组。
李在凤是一个自然村,属今日九塘行政村。张一郎是纪田的干儿子,游击小组自然对他不敢信任。很快,考验的机会就来了。李在凤游击小组得到情报,和平建国军暂编独立第七旅一个排经过乌山集镇。游击小组决定打一次伏击,他们分散埋伏在团山山脚下树丛里,静静地等候。张一郎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双警惕的眼睛紧盯着他。原来,游击小组并不确定情报的真实来源,甚至担心张一郎会不会跟和平建国军秘密接头。如果张一郎果真是日本人的卧底,后面的游击队员便会首先解决掉他。可是,当敌人经过时,张一郎率先开枪,一连打倒3个敌人。游击小组马上一起朝敌人开火,突然响起的枪声将敌人吓坏了,他们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还以为遇到了新西军,掉转身逃往县城。一个家伙嫌长枪跑起来累赘,干脆摘下来扔在路边。经过此次战斗,大家终于消除了对他的戒备心理。
张一郎从小在日军宪兵队里长大,对日军作战规律颇为了解,总能够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转过年,他被大家推选为游击小组组长。一次,他们到和凤孙家巷活动时,遭遇前来执行清乡任务的溧水自卫团。张一郎赶紧打手势让大家分散隐蔽,自己却迎着自卫团走去。他头上戴着压住眉梢的礼帽,脸上架着一副墨镜,身穿黑色纺绸长衫,慢慢悠悠走近自卫团。张一郎从小在鬼子窝里长大,并不怕这帮家伙,反而有意现身。当时,自卫团正咋咋呼呼在巷子里乱窜,街面上店铺老板告饶的告饶,关门的关门,惹得鸡飞狗跳。现在,却突然插进来这么一个人,都愣住啦,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张一郎没有半点慌张,他走到自卫团团长端乐福跟前,一掀礼帽,老端,不认识我啦。端乐福抬头一打量,只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高的青年,正抬起两道乌黑的眉毛,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吃惊,一郎,你咋会在这里?张一郎道,这里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说话间,张一郎拽着端乐福,拐进一家小饭馆后院。端乐福为什么肯乖乖就范,跟着张一郎走呢?原来,端乐福并不知道张一郎己经投奔新西军,只知道他是纪田的干儿子,不敢得罪他,还以为他到这里来有啥特殊的任务。没想到,刚刚踏进后院,张一郎便翻了脸,吩咐游击队员将端乐福绑了。端乐福大吃一惊,高声叫嚷,一郎,你这是为何?张一郎拿枪逼住他,低声道,再叫一声,小心我一枪崩了你。大家都是自己人,兄弟我没有得罪过你呀?你给日本人卖命,还有脸说是自己人?端乐福奇怪道,你不是纪田太君的干儿子吗?怎么也是这么一副抗日的腔调呢?张一郎嘿嘿冷笑,纪田的干儿子早就死了,我现在是新西军战士、李在凤游击队队员。端乐福长叹一口气,唉,没想到连你也走上了抗日这条路,罢、罢、罢,只要你不杀我,兄弟我什么都可依你。最后,他将自己掌握的8支长枪、4支短枪、2000多发子弹和几百把大刀统统交了出来。横山县游击队的武器装备一下子得到改善和充实,令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张一郎游击小组越来越活跃,他们来到沙河村,动员群众藏粮藏物,少交粮,或者干脆不交粮,跟鬼子躲猫猫,捉迷藏,磨洋工。沙河村在县城边上,日伪人员经常在此出入。可以说,这是一次非常冒险的行动。果然,他们的行动很快被便衣盯上了,并立即报告给驻溧水日军警备司令部。日军反应迅速,他们出动兵力70余人,将沙河村团团围住。张一郎见此情景,马上命令游击队员迂回穿插,钻到鬼子背后,迅速跳出鬼子包围圈。自己则和吴顺喜一道,坚持在原地,吸引敌人火力,掩护游击队员转移。他们边打边撤,突然,张一郎腿上一麻,跌倒在田埂上。他将枪递给吴顺喜,我腿断了,你快撤,我用手榴弹掩护你。吴顺喜顾不上答腔,一把挟起张一郎,背起来就跑。这时,鬼子离他们只有百来步距离,不停地叫喊,快缴枪,你们被包围了!张一郎急得眼睛里冒火,用手拼命捶打吴顺喜,你这家伙,不要命啦,快把老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