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凤仪局的香堂静悄悄。
苏惊凰坐在案前,翻阅新近香料账册,试图在成百上千的香名中,寻找那个熟悉却危险的气息。
“梨影沉沙”……这支香,她十五岁时曾在家中偶然调制。那时父亲仍在世,兄长尚未远征,是她在夜灯下,与师父学香的第一道心血之作。
可那一份配方,她从未传出。香谱如今封存于惊香阁密室,唯她一人可入。
那么现在,它为何出现在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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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凰。”门外响起一声低唤。
她抬头,一袭淡灰布衫的男子静立于门口,月光洒在他肩头,面容掩在光影中,熟悉而陌生。
苏惊凰起身,警觉:“你是谁?”
那人缓步上前,跪下将一封信举于双手:“钟香君在世时嘱我,若有一日她出事,便将此物交予苏惊凰。”
“我名韩野,曾是她的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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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纸己泛黄,字迹微斜却温婉,是钟香君的亲笔。
“惊凰,我知你心志高远,才华绝世。若你见此信,定是我己无法再在凤仪局守住这片净土。”
“香中藏毒,是故意引我出局者所设,我查出有人在香料中夹杂异域南蛊,意欲掌控后宫梦香。”
“若你能接任,记得查‘春水一线’,那是破局之匙。”
“还有,不要信她。那位——你以为是你师姐的女人。”
苏惊凰指尖微颤,眼中一瞬掠过冰冷:“她,是谁?”
韩野犹豫片刻,低声道:“是……洛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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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苏惊凰静静坐着,望着香炉中轻烟袅袅,心绪如潮水般翻涌。
洛萱音,当年钟香君收留的孤女之一,入凤仪局前与她同堂学香,聪慧机敏,常能一眼识香。师姐弟之间虽少言语,却也曾有过并肩而立的记忆。
“钟香君为何……会说不信她?”
她心中升起疑云,却不急于断定。
“韩野,你可知‘春水一线’是何意?”
韩野摇头:“师尊从未向我提过,但我知她临终前三日,曾去过离宫香圃,说要找一封被烧毁的旧书。”
“那书似乎与‘春水’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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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苏惊凰请调出前五任香正留下的残香手记,在一卷半残卷上,果然发现“春水”二字。
那是一种极稀有的引香水,以藏北泉心草为引,滴入香泥后可诱香现形。
此物在宫中早己断绝,只存在于最早期的凤仪秘库中。
她当即拟奏章,请求御香房调拨春水残引一瓮,理由是“重查钟香君遗香案。”
朝议未决,太子顾长珩忽然亲自为她上奏,说凤仪局需重整旧案以正香道。
皇帝沉吟后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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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顾长珩亲自走入凤仪局,递来那一瓮黑釉小罐,语气淡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惊凰,你查得越深,敌人就越藏得深。钟香君死前三月曾多次向父皇请辞,不是因为病,是因为——她不愿再违心配香。”
“你若也到了那一步……记得还有退路。”
苏惊凰静静看着他,低声一笑:“太子殿下,我既登香峰,便无意折返。”
“你能护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生。我要站得住,就得靠我自己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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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凤仪局香炉重新点燃。
春水入泥,涟漪起烟。
那一缕沉香中,果然浮现出一丝淡红气息,正是钟香君昔日配香中极其罕见的“引魂红”。
这是只有在梦中才能闻到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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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惊凰抬头看着那一缕似红非红的烟,眼中浮现从未有过的清冷光芒。
“香中的线……终于要露出来了。”